鱼腥草的馨香

                  卢晓芳       

      每当夏季来临，母亲就会到集市上买一捆鱼腥草回来，把它洗干净，放在炎炎的烈日下晒得干干爽爽，然后再把它们剪成寸把长的短枝，再用玻璃罐子装起来，每天泡茶喝。一回到家，喝上一口散发着清香的鱼腥草茶，是无比爽朗的事情！

      有母亲在身边的日子，每天都是舒坦惬意的。在我小时候，家里一大家子的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呼哧呼哧”地吃完，各自坐下来一起说笑打闹，而母亲，瘦小的身影在饭厅与厨房间飘移。母亲是个自尊独立的人，我从小就感觉母亲有什么事都由自己扛，从不轻意说出自己的委屈。每天十几口人的饭菜都是她操持，可她从未说过苦和累。

    等我参加工作后，我下班回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在院子里单独一间厨房里，母亲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头发短短，满脸的汗珠子在火红的灶堂映照下，闪闪发光。直到影响视线，母亲就扯过脖子上的毛巾把汗擦掉，然后继续炒菜。母亲看见我准备跨入厨房，她却会一把我推出来，说：“出去，快出去，这里火烧火燎的，热得像蒸笼，你上班本来就累，去休息一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等说完，我也就被她推出厨房了。既然不需我帮忙，那我就先去午睡了！等到做好饭，母亲才叫我起来吃饭！

    吃着母亲做的可口的饭菜，我们心甘情愿地接受着母亲无私地奉献。那时从未觉得有一天，母亲也会老去。她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出第一根白发，长出第一条皱纹，掉下第一颗牙齿，也是第一次感觉她走起路来，佝偻着背，原本瘦小的她更加地瘦小，感觉像一个小孩！可是，我们却依旧享受着她的无言的付出！

    直到有一天，她说，我现在老了，再也做不动了，也帮不了什么了，让我去托管吧！这样，我会心安些的。说这话时，我们依旧围在她的身边，享受着她的美食，却真不知母亲什么时候已白发苍苍了！这时的我们还是理会不了母亲的意思，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绝对不能让她去托管，这样邻居会怎么看，我们做儿女的脸面搁哪？这是个自尊问题，却不曾想，这是我们做儿女的不孝呀！当母亲老了，我们却浑然不觉，她现在正需要照顾，需要我们呵护的时候！

    母亲一直照顾着我们，从未有过怨言，即使现在这样，她依旧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常常迈着蹒跚的脚步去农贸市场买些鱼腥草给我们泡茶。她说，这种草能清热解毒，夏天暑气重，吃湿热的东西多，所以一定要喝些凉茶来消暑排毒，这样就会健康，虽然我们家并不富裕，但是看着你们一个个平安健康我心里就感觉是最大的幸福了！

    今年的端午节前夕，我们单位党建活动来到蹲点村进行了对留守儿童和村里贫困户的慰问。当我们捐款捐物活动完毕，我在田间地头走着，看着田埂两旁开着白色碎花的一种植物，我凑近闻闻，有一种鱼的腥味。我拔起一根，向村里的老人问道，这是否是鱼腥草？他说，是，这里一大片一大片的。我欣喜地叫道，哦，我要拔一些回去，晒好泡茶喝。老人也说，可以泡茶，但不能喝多了，它太凉了！我想，我拔给我母亲吧，她需要喝！说完，我就开始拔了。一把又一把，整整两个红塑料袋装得满满的！

    拿回家洗好，正好端午节放三天假都是晴天，晒得干干爽爽。当收进屋时，一股清香飘满屋里。比在集市上买的更加清香，非常好闻。我拿来一些，用水冲洗一下，然后用对开的水，泡开，随及更浓的香味扑鼻而来，像一剂清新剂，让人心旷神怡！

    晚上我装了一袋子给母亲，她确实喜欢，欣喜地说，你在哪里拔的，一定辛苦了吧！说完，像宝贝似的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小小的衣柜里。她说，要喝时再把它拿出来泡茶。我说，你可要记得哦？

      两天后，母亲打电话来说，我送给她的鱼腥草不见了，听她语气，有点想哭。我赶紧安慰她说，您别急，我再送您一些，我来帮您找找，您别伤心了，这么廉价的东西没人会要的，您肯定放到哪个地方，不记得了！然后，我再提了一袋给她。到了她那，我帮她打开上次放的小柜子，却没看到，再到矮柜的抽屉里，一个个翻着，结果真的矮柜的抽屉里找到了！母亲一看，找到了，裂开没牙的嘴，笑得很无暇，很尴尬，她说，真是麻烦你了，让你跑一趟，也不知它什么时候跑到矮柜来了，你还是把这袋拿回去吧，不知什么时候，我还会藏到哪儿去。

    看着母亲脸上的纯真，我首先愣了一下，很快醒悟过来，母亲今年87岁了，她忽儿清醒，忽而又像个孩子似的，遇到高兴的事时就无邪地笑着，当说到伤心事时，就会泪流满面，说哭就哭，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看着这两包鱼腥草，还散发着清香，就想起母亲无徽不至的关怀，无论我们长得多大，在母亲的心里，我们永远是小孩子，需要她的关怀，母亲的爱就像这鱼腥草，给我们散热解毒，让我们的身体健健康康，让我们的心纯净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