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

我的姑奶奶，我的童年噩梦。

我儿子快一生日的时候，有一次老公的姑姑来看儿子。虽然儿子那时还不会说话，老人家还是亲着小家伙的小脸儿，不住的说：“叫姑奶奶！叫姑奶奶……”

听到“姑奶奶”三个字，我的心不自觉的“咯噔”了一下，好像一下子掉进了万丈深渊。但是马上又反应过来，这是儿子的姑奶奶，不是我的姑奶奶。

我的姑奶奶，是爸爸的大姑姑，爷爷的亲姐姐。说姑奶奶是我的童年噩梦，一点也不为过。

听说姑奶奶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村的大美人，而且心灵手巧，性格也十分要强。二十岁的时候，和一个城里人结婚了。

在那个年代，城里人看不起农村人，夫家人也可以随意教训儿媳妇。可我的姑奶奶性格刚烈，偏偏不吃这一套。面对婆婆的刁难，姑奶奶选择了反抗。

于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姑奶奶离婚了。唯一的女儿留在了夫家。

离婚后的姑奶奶和我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所以他们那个时候是怎样生活的我也不知道。

我记事的时候，姑奶奶已经五十几岁了，而且得了脑血栓，口齿不清，半身不遂。

我小时候爸爸妈妈都上班，把我托给奶奶看管。记忆里在奶奶家，我每天都会看到姑奶奶歇斯底里的和奶奶吵架。

我很怕我的姑奶奶，总是尽量避免和她在同一个屋子里。总是感觉她随时就会开口一顿破口大骂。

奶奶给她做好饭菜送到她嘴边，她嫌不可口；奶奶洗好的衣服给她换上，她嫌没洗干净。诸多小事，都是她和奶奶吵架的理由。

夏天奶奶给她擦洗身子，奶奶每擦一下她都要叫喊上半天。奶奶这样擦不对，那样擦也不对。冬天奶奶怕她冷，给她点炉子，她也时常骂奶奶炉子添得太多，一来太热，二来浪费煤炭，一骂就骂到半夜，吓得我不敢睡觉。

更奇葩的是，姑奶奶自己腿脚不好，却偏爱串门子。于是，奶奶瘦小的身躯就背着她，从东家串到西家，从王家串到李家。后来。奶奶年纪大了背不动她了，为了少些听到她的叫骂声，我的妈妈和姑姑们会轮流背着姑奶奶去串门子。

我始终不能明白，姑奶奶哪来的底气如此对待我的奶奶？而我的奶奶，作为弟妹，又有什么义务侍候她？还要受她的刁难？

后来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了，姑奶奶就被她的女儿接走了。听说她和她的女儿也合不来，最后被送进了敬老院，已经有二十几年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奶奶拄着拐杖，在爸爸和叔叔的陪同下，去敬老院看望姑奶奶。

此时的姑奶奶已经说不出话了，也起不了身了，只是拽着奶奶的手嚎啕大哭，很久很久。

我想，姑奶奶是在为她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忏悔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