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这回事

                           

时生自杀的时候,只是面对着一潭银河般硕大的水,水融进身体的那一刻,冰冷异常,他的眼睛目不转视的在望着什么,在江水全部覆盖他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到了这个地步。

阴暗的江面上,万里无云,江面吹来急速的风,波光粼粼,却没有丝毫的光亮。时生在靠岸的地方苦苦寻找着下江的出口,绕了外面一圈,已经没有耐心了,此刻他只想快点死去。

看着他急躁的心情,江水依然缥缈般游动,似乎无动于衷,他终于把恨意宣泄到了河水身上。于是,他低下头去寻找能破坏它平静的石子。江面上泛起了几个波澜,却再次归于平静。

他在犹豫着什么呢,明明可以直接跳下去,却偏偏要寻找下江的出口,你问他,他也不知道,可能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是跳不下去,明明想死。

旁边走过来一对老夫妇,他们搀扶着走过这个扶梯,看着他们打扮的样子,想必是精心装饰了一番,可他们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是上天派他们来拯救将死得人吗。

江面上渐渐出现了一些大灯笼,时生继续绕着岸边行走,中间跟他们擦肩而过,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没说一句话。

越到前,人就更多了。打鱼的,谈恋爱的,还有举办赛事的龙舟,让时生觉得眼花缭乱。我不能往下走了,必须赶紧返回,再不返回,我就是个懦弱的人。

江面上的水汽顺着江面扑鼻而来,越发浓重了,时生整紧了自己的裤腰带,然后双手捂住了自己胸口,继续往前行走,远处的船只终于追了上来,一条接着一条。不经意的一个眼神让他彻底沦陷了,他上了他们的船。

上面的船上寒暄说,“小伙子,这个天气实在不适合出行啊,看你的样子像是要找什么,不如我载你一程吧,船上的风景或许更好些。”

时生平时一向沉默寡言,不知该如何回复,说不答应到显得自己没有个男人的样子,他也不知道都到这会了,竟然还会顾及颜面。

坐在船舱里,一颠一跛的,让他静不下心来,旁边的船长一五一十的说了很多,他没办法也只能随声附和。

“小伙子,看到前面了,有人在游泳!”

“那是人吗,不会是鱼吧!”

“我划了十年船,总不至于把鱼当成人吧,还不止一个人!”

时生结过了船上递给他的厚绒衣,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冷,看着前面越来越熟悉的身影,身体就更加冰冷了,一股寒气席卷而上,他已经失去了知觉。

看来不是天要时生死,如果是天让他死得话,船长为什么还要救他呢。

船长把他送到了岸上,就回家了,这个时候他醒了过来,远在天边的乌云此时已经笼罩着整个江面。船上误以为时生要过河,可是越走越远了。

离得越远越好,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

他继续沿着湖面行走,这边是个湖边公园,种满了绿树,一到傍晚,两侧就亮起了闪灵的路边灯。在路边灯的映衬下,一对情侣正站在湖边深情接吻。

这个时候他真得想上去杀了那个男人,可是他始终没有这个勇气,只是更加想死而已。

我们把话题回到时生,他也只是大三的学生,人长得不高不低,但到有几分秀气。虽说在班里不太受欢迎,但一直都很自信,于是他也交了一个女朋友,两个人谈了两年,昨天分手了。

但他在一年前就想死了,只是这次或许更加直接,但是就在他的临终笔记中,写了这样一段文字,让我们大惊失色。

“我一直不知道,我为什么想死,或许只是想尝试一下吧。我希望我死后,那些平庸的人可以完全放掉为情而死的念头,我已经单身两年了,根本没有什么情人。至于那个所有人盛传的幌子,其实是我编出来的。不信你就去问问她本人,我们两人从来没有你们一直想象的那么好,也更没有那样坏。”

把死亡当成一次冒险,又有何不可呢。死在一场货真价实的战场上,岂不是比做什么都光荣,毕竟不是那么多人都想死。这是他最初的想法,自从上次跟女生发生交集以来,连续两年已经不知道女生是什么感觉了。

他也不知道眼下的刺激为什么这么强烈,或许这才是他自杀的真正原因。

出发前,他很坚信自己能够快点死去,只要自己死去,自己的真相就会跟着自己的遗书大白天下。可一直到了晚上,他还在江边游荡。

一个小朋友跑了过来,“叔叔,帮我和爸爸妈妈照个相吧!”

时生被拉拽了过去,还没反应过来,目光就和这对男女对上了,原来他们已经有女儿了。不知怎么回事,他的恨意已经发散到九霄云外了。

成婚的男女在江边深情接吻,大底不过是逢场作秀罢了。繁杂的工作让他们疲惫不堪,他们或许像这样在湖边做个秀,虽然已经没有了激情。但发到朋友圈,就会有数不尽的点赞和数不尽的羡慕,毕竟一看他们都是受欢迎的人。

时生把摄像机对准了他们两个人,发现貌美的少妇流水线的鱼尾纹轻轻颤动,半敞的胸脯发出闪烁的光泽。少妇的目光很是温柔,他通过镜头,刻意多拍了几张照片,只是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跟她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感情。自始至终,都没看男的一眼。

孩子过来打了他一下,“别光看爸爸和妈妈,还有我呢!”

小女孩灿烂的微笑能让人顿时忘却所有的淫念,包括自杀的邪念。妈妈看着女孩央求的样子,时生就多拍了几张。这个时候,他看到的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时生到花坛的一侧坐下了,旁边有旁边的居民在锻炼身体,他去小卖部里买了一杯青岛啤酒。上大学以来,最喜欢喝的就是它。要说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那恰到好处的刺激更能让人从容吧。每天晚上回到宿舍,打开一瓶啤酒,一口一口的喝下,能让他暂时忘却一天的烦恼。

阿姨们走开了,少女们登场了,音乐换成了最近抖音上的流行歌曲,叫什么时生自己也不知道。看着他们一个个跳舞的样子,他也情不自禁想参与进去。后来看到年轻的小伙子一个个全上来了,就年半老的成年人,阿姨人也学着年轻人跳起了类似蛙舞一样的东西。

他终于放下啤酒瓶,参与了进去。

一直玩到深夜,手机铃声响了好几次,可他都没听见,后来就没电了。离学校这么远,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在和什么样的人一起跳舞。中间连续换了三个女伴,大概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这么尽兴过。

“跟中意的女孩说话,感觉就是不一样!”

他靠着公园里的靠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陪伴他的也只有船上的那件绒衣而已。

你猜猜学校做出了什么举动,那些调皮的学生,趁着他离开遗书很快落入了他们手中。起初他们只是觉得这只是闹着玩玩而已,到了晚上连打了几个电话,才有点将信将疑了。

他身边最亲近的几个同学都出去找他了,一无所获而归,但依然不能确定他已经死去的消息。但他的遗书一夜之间,却成了众人皆知的笑话。

“不是为情而死,我看他脑子有病吧!”

“你们那天是不看到,他跟宣娇一块回来的!”

“我还看到他们在一块吃饭呢!”

“这还太简单,我那天晚上在操场见他俩悄悄的,当时没看清,不过很有可能在亲吻!”

很快当地的报社记者都陆续探听到了这个消息,这是因为已经连续两天跟时生失去联系了。第二天,他去了哪?或者说,他能去哪?

他身上带了不到一百块钱,如果不住宿,至少在外面住两天是没问题的,可是他为什么不回学校呢。

报社的报道让学校里的人更加坚信时生已经自杀身亡了。

一直到第三天早上,警察打来了电话,跟学校确认属实后,确实是时生。

“不过他被救活了!”

“那学生到底怎么了!”

“听说是被当地一个渔民发现的,他根据学生的手机打来了电话,这才知道了消息!”

时生再次回到学校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一周后的的一次课上,老师说话一直结结巴巴,只是因为时生就坐在最前面的缘故,天知道这个老师做了什么对不起时生的事。

他的身边依旧还是以前那两个朋友,但从每次见面的表情来看,时生成了三个人的主心骨,凡是遇上什么事,只要一听到他自杀的名头,欺负他们的人立马消失干净。

可是他为什么要自杀呢?

或者可以这样问,他是怎么自杀的?

出来医院之后,时生还是和以前一样,倘若没有自杀的事情,大概所有的人还是对他那样冷淡吧!

过了几天,他们两个人就正式在一起了,宣娇不知道是真喜欢他还是假喜欢他,总之是跟他在别人面前大肆秀恩爱了,身边也没有一个不服了。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再一次走到了江面。

“宣娇,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只是喜欢你而已。”

“那你为什么自杀吗?”宣娇一直想听到整件事情的全过程,因为她不相信他遗书上的话。

“我确实不是因为你自杀的,毕竟我们并不是别人想像的那个关系!”

“那你说吧,你为什么要自杀!”

他们就顺着江边再次踏上了时生的原路,“我似乎是在跟江水对话,只是想要靠近它而已。可是靠近它,却又离开了它。我其实没有自杀,只是在河滩睡了一夜。”

当天晚上,宣娇就离开他而去了。

我们或许会说,这大概就是他们在一起的理由吧!

时生一个人走了下去,只是远处并没有密集的云层,江面上也没有那样的一日孤舟,更没有江面游泳的中年人,岸边接吻的青年夫妇。

星光璀璨的样子真美,能把一切罪恶吞噬的样子。一个罪恶的人行走在星光掩映的江岸边,随处可以看见自己的倒影,不光自己的,还有他人的。

时生一直都没有再出现想死的念头,毕竟已经死过一次了。他自己说自己并没有自杀,在自杀前的所作所为谁又能证明他没有自杀的动机和行为呢,那个时候他不是真的想死吗?

可如果他想死的话,为什么不跟宣娇说真话。

可是如果说了真话,宣娇难道就不会离开他吗?自始至终,他都不觉得自己想死过,即便是违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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