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老家,仿佛万事不变。

​少了沧海桑田,保留了过去

文/匡开草

 

01 


我在4岁时离开老家,刚离开时,打死也是不愿意的,哭着嚷着就要回老家,不去什么一无所知的远方。这样的哭喊一直在持续,但是为了什么哭喊却变化得极其快速。没过多久,我就不再想回去了,不再想我的老家了。


小时候直观的原因是因为脏,一地嘎嘎直叫的小鸭子,一地胡乱扑腾的叽咕小鸡,一地的污秽伴着泥土,我连脚都害怕放下了。脚尖抖啊抖的,抖得一身疙瘩,还在原地哆嗦。


这都是些大人茶余谈资,点点拼凑起来的煞有其事。随着年轮的一圈圈加深,不得不承认的是,记忆是很脆弱的。你明明就从过去摸爬滚打过来,却像极了局外人,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靠得更多的竟是旁人的提点。

稍大了后,学习成了很好的一个借口。


这时啊,奶奶就会说,“当然学习重要,回来也没什么事,不用专门回来。”


奶奶还常说,“回去后平安顺利,科科考一百,来年当状元。”


后来,过了几年,初中语数英的分值升到了120。再过了几年,我到了高中,分值升到了150。


但奶奶还是原来的那个奶奶,

让我科科考两个鸭蛋的奶奶。

家乡的天还是那么蓝

云还是白白净净一朵朵

山村真好

偏僻更好

无人也好

至少胜在一点儿

都还静静地留着



 02 


老家一直有个让我很讨厌的人,他每次见我回去就会一脸不欢迎地“嘲笑”:“这是谁呀?这不就是出了我们金山的小孩嘛!”

“你说说你,你又不是我们这的人,你还回来干什么?”


他几乎很坚持,在我之后为数不多的回家次数中,每每遇到他,他都会不变地对我说同样的话。那时的我气得不行,发誓再也不回去了,回去也一定要绕开他走。


前年我回老家,到一老头老太太家做客。


老家是一个特别神奇的存在,我印象中的房子完全没变,只是相对我的长高,变得低矮、破败了。还是一样的老头老太太就坐在他们一直生活的宅子里,门口扑闪扑闪翅膀的鹅走过来又走过去。这么多年,鸡和鸭在家禽界里终于不再形单影只了。


跟老头老太太聊天很有意思,一般他们会先问你多大了,现在读几年级了。接着就感叹孩子大的真是快,一年一个样。真要在外面撞见了,可不敢认也认不出来了。接着他们就该搬出自己亲手种的土产品,让你多少吃一点,尝尝鲜。


再来,老头老太太跟着你爸妈聊以前的事,聊他们之间的话。不时还会瞅你几眼,笑着一脸赞叹,“孩子大的真是快啊!”


我坐着待不住,就想到外面看看几眼。一切都是新奇又熟悉的,路上的杂草比往年更多了,也更高了。一旁的龙眼树没让我赶上好时候,秃秃的,我手一伸,就够着了。终于有了胆子向鹅群轰地跑过去,倒霉孩子,好的队形就这么轻易冲散了。鹅“轧轧”地乱叫,它越叫我越开心。冷不防惊动了隔壁院子看门的狼狗,突兀地也凑热闹起来,叫得别提多吓人了。


 

03 


一留胡须老头推着高架的自行车,座垫上绑着沾了土的锄头,慢悠悠地来了。杂草丛生、坑坑洼洼的山路,那老胳膊老腿的,是骑不得的。


他看了我一眼,想不出是哪家的孩子,蹭蹭蹭从我身旁再瞧一眼,走了。


我觉得面熟,多看了他几眼,突然内心一阵翻动,这......这不就是那么一个让我想起来就气得痒痒的老头嘛!


老头还推着他的自行车,头都没回,哒哒哒地走远了。


我记得多年的仇恨就这么被化解了。

我好像不恨老头了。

不,我好像更恨老头了!

老头更老了,老到就这么把我给忘了!

 


 04 


在你走之前,老太太拿个麻袋、扛把锄头,套上雨靴,就要到山上砍几根新鲜的笋,拦都拦不住。你好奇又担心麻烦了老人家,想跟上去看看,也好搭把手。老太太连忙把你拦住,“可别,这山路我是走习惯了。多的是咬人的毒蚊子,别把你咬坏了。我去就行,很快的,一会儿就来。”


老太太手脚麻利地扛着锄头、拎着麻袋,风风火火,夹着几点不易察觉的汗珠,黝黑的皱纹痕不经意带下几抹泥。老太太洗完手,还帮你把要拿走的东西拾掇好。


“哎呀!我那楼上还有几瓶咸菜,我去拿。”老太太走上走下的,楼梯咯吱咯吱地叫唤,她又拿了几瓶旧时腌好,放在一旁的咸菜,让你可一定要带走啊!

“乡下人的东西,不算什么,但在城市可是买不到的,偶尔吃吃野味也是好的。”


就这样,我们提着一堆的土产品,叫着别再往外送了。老头老太太扒拉着门檐喊着,叫我们下回再来。


“哒哒哒”地我们走远了。


几年才回来一次的“客人”,就这么又走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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