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是个有很多特质的人,勤劳,善良,可爱等等世间美好的词好像都可以用在她身上。可是天公不作美她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儿,因为时代所以可怜,因为“遇人不淑”所以可怜,因为善良所以可怜。
奶奶是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人,放在她们那个时代这或许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还是让人觉得悲伤。尤其是我的奶奶,她是多么的聪明灵透啊。如果能生在现在的时代必然能创造出一番别样的人生。
听过这样的说法,奶奶的娘家其实并不是没有人读书的,只是偏偏奶奶没有读到书。追究根源或许是因为奶奶是个女孩子吧,所以按当时能吃饱穿暖就是无上功德的理念,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畸形观来说就讲的通了。
在我学习到的马斯特洛五个层次需要中来说,吃喝拉撒睡的缺少需要是最基层的需要,先得到满足是无可厚非的。但是这在迫不得已和有所选择却被舍弃的对比情况下,却深深的印上了伤感的色彩,这种色彩来源于至亲的操刀。
可能是一盘错局吧,开始就没有打好基础,所以在这之后奶奶受尽了苦难,却没有享受同等福遇。
奶奶一生嫁了俩个男人,由此不可避免的就比普通人多了一次人生的曲折。
距离我们现在的家不足千里的地方,是奶奶的第一次夫家也就是我的老家。我的亲爷爷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在我们家庭中不仅我妈妈没有见过这个长辈,就连我爸爸见过他老人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印象,因为他在我爸爸2岁多时就已经驾鹤西归了。
他的逝世对于我来说一直是件耿耿于怀的事情,虽说逝者已逝,不该有任何不敬语,尤其是作为后辈的我更是毫无立场。但是站在爸爸和奶奶的角度来讲我始终有些“忿忿不平”。尽管这种情绪在很多眼里看来即莫名其妙也不可理喻,但是与我而言却是不可抑制的。因为从老一辈的口中我知道了爷爷的“不争”。
据说是在很平常的日子里,爷爷的身上毫无预兆的出现了疼痛,这种疼痛让他做出了“了结”自己生命的决择,从此把痛苦蔓延带了奶奶和爸爸这对孤儿寡母的“寄人篱下”生活之中。
在哪个时代里,世俗的传统,女人地位的情形我们应该很容易现象。尤其是还带着“拖油瓶”的境遇下那种被命运“耍弄”的无可奈何。这种无可奈何让人即使有选择也不会选择。善良的奶奶不可能撇下自己的儿子远走高飞从新开始。于是她再嫁给了那个老婆已过世留有一儿一女的男人,这些就是她后来的“家人”。
奶奶来到这个家后,家庭成员扩大了,但是在这看似和睦的一家人之中,却总有亲疏远近之别。就连跟爸爸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也是如此的表现,就更别谈其他的人了。
印象中奶奶总是受到委屈的,做着一家人的活,却从来没有享受一家之母的权威与待遇。有人咒骂以后要多赡养一个老人,有人总小人长戚戚担心奶奶不公平,有人在奶奶生病时连医药费都吝啬,有人口语无状,态度无礼,诸如此类情形,奶奶总是看的懂,不说破,为着家和万事兴选择大事化小事,不计较。
还记得奶奶喜欢每一个晚上吃了饭都来我们家坐一坐,说说话,看看电视。就是这样简单的行为也会在她每一次经过走廊时,从对门传来轰隆隆的关门声,门里的人把他们生活了一天的火气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在无辜的奶奶身上,只是每一次奶奶都不会去辩解,她总说:嘴,手,腿长在别人身上,管不了。
奶奶的牙齿不好,所以她喜欢在暖水瓶里盛些米饭,这样到了晚上就能喝里面的稀饭了。可是后来在知道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喜欢吃后,每一次她都只喝点上面的汤水了,然后隔着窗户叫我们,就这样不懂事的我们屁颠屁颠的就成了吃货。
奶奶是一个勤劳的人,每天都忙忙碌碌的操持着生计,她那瘦小的身躯好似能扛起千斤的重量。可是她的生活水平却很差,吃的大多是自己种的蔬菜,煮的软软的。她很少沾荤,因为那装满肉的碗离她很远。她一年四季穿的打着补丁的衣服,就是那种斜着系乃扣的老式衣服。对于衣服,脑海里还存留着这样的一件事,奶奶不在家时晾晒的衣服下雨时“爷爷”从不会帮忙收进屋里,偶尔会用竹竿挑进来,因为他封建的大男子主义浓厚。可是即使是在这样稀薄的情感,艰苦的生活环境下奶奶也从不诉苦,尽心做着一个长辈,一个母亲,一个妻子该做的,不欠任何人。
奶奶在我生命中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总能给我温暖。读书时我每周放学回家,爸爸妈妈去务工了,奶奶都会在火炉上温着饭等我吃。晚上担心我一个人睡觉会害怕就陪着我。去赶集时会牢牢牵着我的手,卖了菜会用她那点辛苦钱大方的拿来满足我们这些后辈的心愿。
到现在奶奶离开快要10年光景了,可是她的音容笑貌却清晰的刻在我的心上。犹记得奶奶捡回来那把只有一半的梳子时,她高心的模样,仿佛一个小孩子得到一个礼物般,不停抚摸。记得那掉在地上的柿子,奶奶让我吃了好的一半,自己吃那摔烂的一半,嘴里说着,没事,甜。记得到了板栗季节奶奶捧着捡来的栗子分给我们。记得奶奶买的那俩个大包子,记得奶奶自己煮的酒酿红薯干,记得奶奶做的陈皮花生红糖,记得好多,好多,都是她的爱与温暖,我现在的心疼与心酸。
对于奶奶我一直有一个遗憾,恨自己没有长大,没有能力,没能让她安心,安心的享受过生活。
时常后悔那段时间,奶奶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时,她的众多儿女们无动于衷,只有妈妈辞掉了工作在家照顾,爸爸下班后帮衬着,我没有能陪伴她,宽慰她。使得看透世事沧桑,人间冷暖的奶奶显得是那样的黯然,心伤。
很清楚的记得那次回家时在县城买了点蛋糕和香蕉给奶奶,当我拿着勺子喂她吃香蕉时,看着她干瘪的嘴唇慢慢的动了动,我潸然泪下逃跑了,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尤其是看到我爱的人生命处在脆弱的时候。
再次离开回到了学校时,其实心里一直是害怕的,害怕听到不想听的消息,之后打了电话回家,家里人说一切安好,直到我高考回家,妈妈才告诉我,奶奶已经走了,就在我回学校的那一天。我打电话时他们特意挑了个安静的地方接听,为的就是不让我听见那些哀声,因为知道我从小与奶奶感情深厚,所以怕我接受不了,也怕影响我高考。
在那之后我在家的很长时间里只去过一次堂屋,那里挂着奶奶的相片,缠绕着白布,就是这块布杜绝了我幻想的可能性,它清晰的告诉我,我真的没有了奶奶,没有了那个慈眉面善,可敬可爱的陪伴了。
在奶奶的事情上,我不怪长辈的隐瞒,因为比起身后事我更在乎她身前的遭遇。那个时候经济状况拮据给不了奶奶好的治疗是残酷的现实,但是那些险恶的人心却让我恨。从很多人口中辗转得知在父母看到奶奶情况不容乐观,打了电话让家族人来时,有人进到房间看了一眼,竟然当着奶奶的面说,还死不了,而奶奶的丈夫则质问,奶奶还有的一百来元钱放在了哪里。听到这些时,想象着那个场景,我的心就揪着疼,甚至觉得就是这些无良之辈杜绝了奶奶的所有生路。多年后原谅我依旧不能保持修养,因着这分恨意,愿他们业障自报。我知道如果奶奶知道了我的这些“小孩子气”一定会批评我的,毕竟她是那样的善良,纯净。
时光一闪即逝,至今天,大众的生活好了,事事便利了,我总是不自觉的想着要是奶奶那时候挺过了那一劫,现在的我们该是多么的圆满,多么的美好啊。
我要告诉奶奶,公路到户了,不用再走那泥泞不堪的路了,这样就不会摔跤,磕伤身子了。人人有手机了,能够天天联系了,我们一家人都很好,别的人各奔东西,您无需再管。
我还要告诉奶奶,我想你了,一直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