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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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牛镇长刚来榆镇上任。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为官一方,总要为榆镇的人谋一些福利,做点实事。私下也想为自己的功劳簿上记上一笔。可是接过前任交过来的烂摊子,牛镇长就傻眼了,作为重要经济来源的工业区没有起色,企业不死不活,一年交给政府的税费除了个人所得税,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指望的贡献。

牛镇长心里就打起了鼓,怎么能在任职的短短四年时间里做出点成绩呢?他盯着办公室的榆镇地图直发呆。榆镇这个地方地处整个区的偏远角落,交通不便利,只有两条稍微象样的人车混流的小马路通向镇外,除了老城墙,镇子也没有什么特色。牛镇长思前想后,在地图上用红笔划了个大大的圈,想要富先要修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得想办法筹点钱。

下班后,牛镇长背着手,皱着眉,绕着榆镇的城墙走了一圈。古旧的城墙让他浮躁的心沉静下来。榆镇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可是只有城墙还留着些古时的坑坑洼洼的印记。以前这里曾是军事要塞,厚厚的城墙足足有五人多高,城外的护城河也有二、三十米宽,可以想见当年它易守难攻的雄伟姿态。

可是现在风采不复,城墙年久失修,一些自私的居民开始打歪主意,这家在城墙上搭个棚,那家倚着城墙建房,还有人偷偷把城墙的石头拿去砌自己宅院。牛镇长看着这破败不堪的城墙,有些心痛可是也无奈。

此刻他无暇顾及,脑中只有上周区会议上区长的指责,如果没有打开门,走出去的积极进取的精神,落后的镇只会越落后。区长严肃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他如坐针毡,后背直冒汗。

晚上,他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食不甘味地吃着饭,老伴却喜滋滋地在一旁唠叨,说收到了女儿给她寄来的的按摩器,用后腰痛好很多。老伴的腰痛好几天了,贴了膏药也不见大起色,想去区里的医院看病,可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怕腰经不起折腾。“还是大城市好啊,什么都有。”老伴感叹。

听完老伴的话,牛镇长忽然有了主意,他匆匆扒完饭,就出门了。

这回他骑着他的二八自行车,在暮色中沿着南面的城墙来回走了几遍。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就召集了镇办公室的核心人员开会,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推倒城墙,沿河开店,把临镇的居民吸引过来,搞活榆镇的商业。”

手下的人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这个方法不行,可是心里都捏一把汗。

计划在牛镇长的指挥下紧锣密鼓地展开。他快马加鞭去向区里汇报,之后就安排人开始拆迁违章搭建,再使人去招标、谈判。忙碌的日子是充实的,虽然碰到了这样那样的意想不到的问题,但是总算牛镇长步伐坚定地把这件事落实下去了。一晃一年过去了,牛镇长忙得都没有时间再去城墙边走了,噢,对了,城墙已经没有了,只有沿河的商铺,聚拢了不少嘈杂人气,牛镇长觉得不适合在那种地方散步,偶尔闲下来,也就在自家院子里来回走走。

不过,辛苦总算有了回报,二年之后,牛镇长拿着榆镇的财务报告,第一次神清气爽、挺着腰杆进了区长办公室。

榆镇在之后的三年内,如愿以偿地修了路,宽阔的马路带来了人流和财流,小镇变得熙熙攘攘,人们的口袋也渐渐鼓起来了。

到了牛镇长离任的时候,镇办公室的全体人员,为他办了相当的隆重的送别会,还把他的照片和区长的照片一起,并排挂在镇办公室的显眼位置。他万般推脱不下,最终还是顺水推舟地默许了。

可是好景不长,牛镇长想不到,他圆满离任后没几年,榆镇又变得半死不活了。榆镇人经历了繁荣再回到萧条,怨声载道。现在,那些商铺还在,可是一片死气沉沉,一大半已经打烊,开着的几家,货架的商品上蒙着厚厚的灰,少有人光顾。

女儿说,自从互联网的兴起,人们习惯网络购物的便捷,没人愿意为买一件商品去河边的商铺转悠,那是必然的事。现在最能赚钱的是有特色的旅游景点,如果当年的城墙还在,说不定瑜镇就可以成为全区的重点镇呢。

老牛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无言以对。

这真是“谁谓尔无羊?三百维群。谁谓尔无牛?九十其犉。
尔羊来思,其角濈濈。尔牛来思,其耳湿湿。
或降于阿,或饮于池,或寝或讹。尔牧来思,
何蓑何笠,或负其餱。三十维物,尔牲则具。
尔牧来思,以薪以蒸,以雌以雄。尔羊来思,
矜矜兢兢,不骞不崩。麾之以肱,毕来既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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