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为什么这么生气?——读《季氏将伐颛臾》

周游列国的孔子,经历了14年的栉风沐雨,遭遇了人生理想不被采纳的哀痛,身心俱疲地回到了鲁国。

他是被季氏迎回国的,被奉为国老,也就是国事顾问。顾问,顾问,大概是顾上了问问。实际上他是被排挤在鲁国政坛之外的。令人欣慰的是,他的学生冉求、子路先后做了季氏的家臣,也许可以通过自己的弟子曲折地实现自己的人生主张。

古时候学生和老师是吃住在一起的,因为孔子开办的是私学。学生应该早请安晚汇报的,尤其像冉求、子路这些已经有了工作的人。

这一天,冉求、子路拜见孔子。冉求轻描淡写地说:“季氏将有事于颛臾”。这是他不得不汇报老师的事情,于国于礼都应如此。

孔子凭着敏锐的政治远见,立马进行了批评,口气严厉,连用三个“求!”,直呼其名,毫不客气,因为事态严重,也因为冉求、子路的做法着实让他感到失望。

孔子是教育家,对犯错的弟子进行了有理有据的批评,让人无可辩驳。可冉求是多才多艺之人,自然口才也还不错,马上为自己找借口:“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分别引用周任的名言,用类比和比喻来论证他的错误。

冉有(冉求)曰:“今夫颛臾,固而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由此可见,冉求也是支持季氏攻打颛臾的主张的。冉求是长于政事的,尤其善于理财,为季氏谋取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这样的大事他不可能不参与。

但他这种为自己找借口的行径,太惹孔子生气了。“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然后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张:反对战争,主张仁政。最后斩钉截铁地断言“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孔子与冉求的三段对话,是三次交锋。由“不满”到“生气”,进而“怒不可遏”,分别晓之以礼,晓之以理,晓之以德。孔子为什么如此生气?你也许会说一个大思想家,大教育家,至于吗?

至于!一个人生气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他的诉求,孔子生气的背后隐含着他内心极大的悲哀。

孔子是有伟大的政治理想的。他虽然生活在“礼崩乐坏”的春秋时代,但鲁国是周公的封地,他的偶像就是周公姬旦。他的政治理想是恢复周礼,使鲁国强大起来,但当时的鲁国三桓作乱犯上,怎么能不让人忧心忡忡?

51_54岁,孔子仕鲁。他先后任中都宰,司空,大司寇,摄行相事。把鲁国治理得卓有成效,“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是怎样美好的社会:人人相亲,长幼有序。但最终因时机不成熟,“隳三都”的最终失败,他无奈地离开了自己的母国。

14年周游列国,颠沛流离在路上。他找工作,找官做,他想找到赏识他的国君,施展他的政治抱负,实现他的仁政理想,但他最终失望了。当一个人一次次碰壁,心理上的受挫感,我们如果有类似的人生经历,应该能感同身受。

所幸孔子内心极其强大,他是弟子们追随的偶像,他不能倒下,也不敢倒下,他要坚守,永不放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其勇可嘉,其行可叹!

作为教育家,作为老师,当然寄希望于自己的得意门生,能把自己的理想主张发扬光大。冉求、子路都位列“孔门十哲”,但他们的做法实在让他大失所望。

鲁国当权者,不理解他,也不认可他,他忍了;列国的国君们,排斥他,小觑他,他认了。但跟随自己多年的弟子,应该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却做出了与老师的主张相悖逆的事情,这怎么不让老迈的孔子生气,甚至愤怒呢?

他从心底里感到悲哀,自己的理想实现无望,弟子们也并不是他的理想,主张忠实的践行者。冉求、子路“在其位”,有这样的客观条件,却谋的是他反对的“政”,作为既像是家人,又是辛苦培养他们的老师,怎能不激愤不已呢?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季康子召冉有,在公元前492年,其时子路随孔子在陈。子路为季氏宰,在公元前497年(鲁定公十三年)。“季氏将伐颛臾”发生在他俩都为季氏宰,且在孔子周游列国,回到鲁国之后,据推测,应在鲁哀公初年。

孔子已届暮年,致力于整理“六经”的工作。也许正因为他深感自己一生的政治理想难以实现,所以才转移了工作重心,进行了辛苦的收集整理经典的工作。

重读《季氏将伐颛臾》,感慨作为思想家的孔子,其深度、高度,令人难以企及;作为教育家的孔子,苦口婆心,孜孜矻矻。生气的背后,是莫大的悲哀与生命匆促的紧迫感。

孔子生气了,他是很值得尊敬的人呢!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温度,这便是《论语》的无限魅力。

一孔之见,浅陋之处,还请留言多加指正!

冉有、季路见于孔子


(备注:季氏伐颛臾,史书并无记载。可见冉求、子路应该转达了孔子的意见,季氏也应该是知难而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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