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一碗人间烟火

于深圳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汪曾祺先生在《人间草木》中曾做这般的感叹，寻古访迹，不管是秋来霜露满园东，芦菔生儿芥生孙，这样的景致诗句。又或是吃了冬至饭，一天长一线，这般的上口俗语，似乎都沾染了袅袅薄暮，缝补进缕缕丝线。可谓，食一盘四时苦乐，饮一碗人间炊烟。

从古至今，吃一直是中国人心中的重中之重，继而延续出百种菜色和千种做法，可是别急，这不是美食专栏，我要说的食并不是山珍海胥不是粗茶淡饭，我说的饮也不是醍醐灌顶不是推杯换盏，而是充盈烟火气的百态人间。

年前还没有大规模封闭城市的时候，有幸回家过了个团圆节，也跟着老人去了一趟北方的乡村，说实话对于故乡的印象，十分浅薄，大概就是年幼暑假体验生活的去处，工作了也就没理由回去，而对于北方的冬季，印象中白茫茫一片萧瑟，所以说期待的，也并没有太多。当某个叔舅开着马力十足的货车把我们接到山上时，视野也逐渐开阔，原本以为的生疏隔阂被熟悉景致替代，一楼的副食店，二楼的住房以及紧紧依傍着的落白的山丘。冻得皲裂的土墙被分割出越来越多的位面，缝隙里堆着雪，像年迈老者鬓角染上的斑白。

接下来就没功夫尽看雪了，姑姨叔舅门都迎出来，张罗的招呼的，用拥抱用手掌表达欢喜，映在双颊上变成两轮彤彤的太阳，连通着炙烫的经络拥暖饱遇风霜的归家人。央到屋里忙活起来，那头握住手端详一番，这头锅里的水已经烧开，隐约可以闻见葱段下锅爆出来的香气。心里生出一种别样滋味，是先前不曾品尝过的，若说城市繁忙的工作味苦，打卡心怡的旅游地是甜，在人情世故中与同伴渐行渐远品咸，不得不向现实低头饮酸，那这样一种温暖的，慢慢的将你包裹起来的古旧气味，添三分为辣怯三分是淡，恰如其分的是清，人间至味是清欢。

清不仅说的是口味清淡，亦在说人格的清雅，清雅不是出世，而是在入世里脱俗，我们常讲诗人脱俗，孔子讲“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因心中有诗口中念诗的人皆有“志”，所言都有衷，怎会有人舍得背弃这浩浩汤汤存载五千年的语境，选择思而有邪呢？也许乡村里的老者大多都有这份心境，在宾客纷至时燃得起盛大的热闹，在游子返城时也适应陡然的冷清，像个隐居的侠客，收留旅途中每个迷路的人。

可缓缓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