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散|冬的温度

参加“秋冬的记忆”联合征文活动/冬之歌

又是一个晴朗的冬日,我出门散步,安享着这尚有温度的阳光所带来的一丝暖意。自归来的这几年,冬天在多数时间是阴沉的,该凋零的草木在秋日里便已凋零,剩下的常绿植物以一种暗绿的色泽保持着沉睡般的姿态。冬日的阳光少有,雪也不多,只在些许时日里下过一点雪米,偶尔下了场大雪,户外便很快地挤满了玩雪的人群。老家的冬天是阴冷而刺骨的,偶有的晴朗天气温暖如春,宛如上天的恩赐;如今居住的省城里少了老家渗入骨髓的寒冷,晴天也有点平淡无味;北京的冬天却是阳光常驻,但奇怪的是太阳越大外面却越冷,耀眼的阳光仿佛是虚假的幻象。这种差异恰如人情冷暖的对比,在人情淡薄的大城市,人们在表面上对你维持着阳光热情,实际却无法使你感到真的温暖,家乡这里却冷热如常,就连冬日里的阳光也毫无掩饰。回想起这种差异,作为一个喜欢真实温暖而非虚伪热情的人,对老家和省城的生活又生出一些留念的情感来。

童年的冬天在户外充满着湿气的寒意和屋内暖烘烘炉火的交替中流逝。那时候最惧怕的是在冬天里上学,教室里和外面一样寒冷,我们裹着大衣,挂着被冻出的鼻涕,用手中那保温时间不长还带有一股煤烟气的传统“暖宝宝”取暖。熬到下雪的时候倒是最开心的,那洁白的雪再是冰冷,小孩玩起来可是无所畏惧,手冻得通红都不怕。只要一下了雪,我们在教室里都坐不住了,急急地想跑到户外去打雪仗、堆雪人。一回到家里,就迫不及待地在火炉子上捂着被冻僵的手,要好半天才能解除那种麻木的感觉。那时候还在烧煤火,家家隔一段时间就要买上很多黑乎乎的煤炭堆在楼下的煤棚里,并把残余下来的碎煤打成煤粑或搓成煤球。记得莫言写过他小时候吃煤炭的经历,说煤越吃越香,我虽不曾吃煤,倒是洗过煤。过去有句俗语,大意是闲着没事干的人才去洗煤,因为煤是无论如何也“洗不白”的。我自认为是个闲人,拿着一块煤到架子上的搪瓷盆里打上肥皂洗啊洗,确实洗不白,却可以越洗越亮。天底下哪有我这么无聊的人呢?但比起现在从小就被要求着上好多培训班的孩子来说,这样“无聊”的童年生活却是充满趣味的。

买来的煤堆在一起,在户外的阳光下也是亮锃锃的,想起煤是远古的植物转化而成,不禁打心底里对它们多了一些敬畏。我喜欢和这样天然的矿物打交道,煤炭、山上的沉积岩和铺路的石头中混杂的石英石……它们之中留存着自然在千百年岁月下的积淀。别的石头确实是冰冷而没有温度的,煤却可以为我们带来温暖。那时,我们一整个冬天的温度,可都是这不起眼的煤给的。冰冷的炉子里填进引火的纸屑和木条,用打火机点燃,再投入煤屑、整块煤炭,让呛人的煤烟顺着烟囱流走,炉火便烧起来了。我们家的一整个冬天便围着这炉子,炉子上烧着水、烤着“冰糖柑”和“椪柑”,炉子旁炕着冬天里的香肠和腊肉……有了一个炉子,整个屋子都变得暖融融的了——这种能持续燃烧的火炉所带来的温暖,是现在的电炉所望尘莫及的。前段时间在一家店里,又感受到了这种炉火的温度,恍然回到了童年冬天里那间如同开着暖气的屋子里。

如今,不知是因为我年岁渐长,还是“全球变暖”的缘故,冬天渐渐变得没有童年里那么寒冷难耐了。火炉子在冬日里所带来的温度,却一直留存在我们的记忆里。岁月流逝,我们一路走来,走到现在,却一直在丢失一些东西——火炉子和煤炭被遗落在往昔,滴着油脂的香肠和腊肉被遗落在往昔,家人们在冬日里围坐在炉火旁的团聚被遗落在往昔,熏腊肉、守年夜等传统习俗也被遗落在往昔……在冷冰冰的业绩和名利的数字里,在高速发展所带来的淡薄人情里,那被遗落的家中炉火的温度早已难以寻回。而我只能在这被人们忽略的冬日暖阳里,寻找着些许冬的温度所带来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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