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站

接站,有两种情形。一种是侯在出站口,翘首以盼,寻觅到亲朋好友的身影一旦出现在通道里迎面涌出的人潮中,止不住地摇摆了手臂,或高声叫喊了,传递相逢的喜悦。一种是买了站台票,提前进到站台上,大致估摸了列车车厢相对停靠站台的位置,站定了,等待要接的人。

眼下,我正是第二种情形。但又不尽然全是。五分钟前,执勤警察和站务员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执法严格,我强迫自己镇定,微笑,向他们再三解释并非接站,而是送站,“一个亲如姐妹的同事,即将乘车远行,她已经在站台上了。”站务员看了看手表,偏了偏头,示意我先进站。站台上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守侯着食品小推车,有风无风都从轨道上散发出来令人作呕的浓烈气味照例扑进鼻息间。一个中年男子吹响了口哨,倾诉生活的百无聊奈。

她只拎了一个手提包,已经在车站待了半天。进到站台后,她给我打电话,问是否可以去送她。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应承了急匆匆赶往车站。

“我一直等着他来找我,或者给我打电话,但都没有。”她说话的时候,眼神黯然。

“吵架了?被婚姻套住了的女人这样使性子只会令男人们厌恶,这个常规性的道理,还是你告诉我的生活感悟啊,何苦以此考验自己和他的耐性?”我哭笑不得,说:“走吧,他不来,我送你回去吧。再说了,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就可以也给他嘛,还是你说过的,婚姻总是需要有一方放下身段。”伸了手,想去拎手提包,但随即我就愣住了,她把包紧紧地攥在手里,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这次不同。”

其实,我应该从她的眼眸里看到她的婚姻出现了裂隙。但我被假像蒙蔽太久了——以为婚姻的质地是笑容,但凡乐着的都是幸福的。仿佛绸缎,闪着光洁的高贵。殊不知被眼泪一滴一滴浸泡了的婚姻,也有笑容。

她日常明媚的笑容常常使得我以为婚姻如她描述的那般顺滑。眼下,面对她虚弱的无助和柔软的痛恨,一时间竟不知要怎样安慰她。“要不,我告诉他一声,你到我那里住一晚。”我再次伸出手去拎手提包,“冷静下来,再慢慢说事,好不好?”

夜晚,她十分沉默,我只静静的陪她坐着,偶尔喝上两口直接用开水冲泡的咖啡。“加糖?还是伴侣?”我问。

她摇头,我便无语。这和我的习性有很大关联,潜意识里感觉主动询问情感上的纠缠纷争,无异于打探隐私。

“或许你对爱情的定义,更适合婚姻,就象这咖啡,本身是苦的,加糖,加伴侣,或什么都不加,是依照各自的口味。我的婚姻,在舍取之间摇摆,孩子就仿佛这些辅以改变的物质,令人抉择不下。”她说话的时候,窗外正露出微微的晨曦,一抹苦笑浮在她的唇边。

“仅仅只是孩子么?难道没有一丝对他的牵绊和担忧?心是最脆弱的地方,我们偏偏都拿了它来感知这个世界上纷繁的事物和人。我相信,在心的部位停留过的,无论是呵护,还是伤害,都会让人取舍难分啊。”心盛下了一个人,也就意味着包容下一个人。从踏入婚姻开始,一个人的呼吸就已经变成了两个人的吐呐。

第二天清晨,他来接她,她没有笑。但与我告别的那一刻,她笑了。随后,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说:“笑着,你也要象我一样,努力笑着。你会越来越清晰的感受到,笑让我们不会孤单、不会怨怼、不会沉湎于往事泪眼婆娑。”

我记住了她的话,女人看女人总是要比男人看女人通透些:梨花带雨的她,让我懂得了婚姻的质地——笑着,努力微笑,直面生活一场又一场的剧目。

她在车站的半天里,把他对她的背叛一点一点地揉碎了,散发在嘈杂的时间里,来来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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