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扎穿了的童年(一)

车在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开着,不是大多数人的故乡,也不会是大多数的新家。周华坐在后排,眼睛一直看着窗外,不动声色的,用手支着头,掩住脸旁的眼睛架。任由窗外的景色向后逝去,这在以前,这些景,这些天与地,高楼与柏油路。它们流在周华的血管里,周华为了定住那片刻的美,离开了大山,找到了心中的理想,拿起了生命般的相机。

“小伙子,一个人去海边玩吗?”

“嗯,是的。”

司机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搭着话,周华脸上挂着微笑,应和着,眼睛还是看向窗外。大多数时候,车内沉默着,没人说话,耳边响起的是若有若无的轰隆声。

“这是一辆私家车,这是他的主业?还是副业?这个工作还真幸苦,真是麻烦司机大哥了。”

时有时无的,周华的脑子里会跳出几个问题,他不会问,更不会去寻找答案。念头来了,下一秒,就与窗外那些高楼,街道一起遗忘在车后。

“他有没有成家?他有小孩子吗?他的小孩子一定很快乐吧。”

用手把脸埋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习惯。周华的双手下,是一张扭曲到变形的脸,又深又皱的皮凝在中间。

小孩子一词,一下子让周华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怎么也忘不掉,长在灵魂深入记忆。这些过去,从前旧事,有千种,有万种方式让周华陷入痛苦。那个开着车的司机,他的嗓音,他的身材,是他父亲。记忆里的父亲,己经忘了他会穿什么衣服。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也不记得了。在记忆里,这个男人出现的很少很少。

可这个男人每一次的回归,都会引起一场接着一场的争吵,与母亲争,与年老的奶奶吵。在很小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周华希望这个叫“父亲”的男人,永远不要出现在眼前,他最好永远在外地,停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名里。

在从前,在现在,夜深人静的夜晚,独自无人的白昼,周华会常常发问。

“他给了我生命,给了我周这个姓,他还给了我什么。”

思索过多的后果是头脑发热,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找不到,接着是父亲对家庭,对自己带来的伤害。父亲在深冬里养了一群群的鸭子,自己手上拿着竹竿,嘴巴里喊着号子,背上背着书包,在同学们的讥笑中,把号子喊地越来越低,至到愣在田中,耳根发热,脸蛋发红。

这时候的父亲在呢?也许他睡在家里,很有可能坐在小卖店里,喝着烈酒,骂着天骂着地,同学们则从田埂上下到田间,口中学着自己。

“哦,去···,哦去。”

那群听话的大白鸭,呱呱大叫,跑到天边,从眼前消失不见。周华红着脸,眼里蓄热泪。听着同学们越喊越高的号子声,听着他们的嘲笑。

“喂,娘炮,你家的鸭子跑了,哈哈哈···”

他们大笑着,哈哈作响,白鸭呱呱大叫,他们一起走远了。同学们怒骂着,嬉笑着,追逐着。大白鸭惊恐万分,不知所措,四处奔逃。周华慢慢也惊恐万分,不知所措,立在那一个个寒冬天里,傻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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