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仓鼠都养不好

南山有怪兽更新视频了。

       他是B站我最想成为的UP主,没有之一。微博上经常有爱猫派和爱狗派之争,那我就算是爱鼠派了,而南山就是个卖“鼠片”的。南山的仓鼠们个个清秀可人,住着超大的别墅,里面有盘山公路、升降机和跨笼大桥,弹幕里有人发“看看自家胖成球的仓鼠住的单层小房子,吱的一声哭粗出来”。

       我原来也有一只胖成球的仓鼠,他本名叫腰子,小时候蜷缩在一起睡觉的时候像一颗小蚕豆,但是他太爱吃了,两腮的颊囊存的鼓鼓的,和他小小的身子不匹配,于是两颊的食物迅速的化为身上的肥膘,他的名字也就很顺理成章的变成了胖腰。

       胖腰是我成年后第一个独立饲养的宠物,虽然他迅速的胖了,毛色杂了,仿佛没有青年阶段的直接从小奶鼠变成了中年油腻鼠,但是他还是我的腰啊。

       他不关心世事更替、钱权交叠,一心只在眼前的小小食盆,每天屁股朝外吃了又睡,有时甚至是保持进食的状态,一头扎进食物里就这么呼呼猛睡。他从不好奇,胆小又谨慎,对我这个长期食物空投器,保持距离和戒心,我送上去不熟悉的投递物品会试探的闻一闻,马上缩回爪子搓鼻子确认味道,如果我强迫他呆在我手上,他会笨拙的打转转试图逃离。他与世无争,有忍无可忍、从头再忍的名家风范。我捣蛋闹他,他就迷迷瞪瞪扭过来,眼睛开条小缝,鼻子一抽一抽的反应一会儿,然后在大多数时候会屁股一翻什么都不理的继续睡。但是在特别烦躁的时候,他会眼睛紧闭,侧歪着脑袋,拿小前爪,往自己斜后方有节奏的刨木屑,刨的轻快而有力,每次他这么做,我都会脑补胖腰变成了言情戏里的男主,冷酷的咆哮着,女人快走开,你这是玩火!

       当然胖腰不可能咆哮,事实上胖腰几乎不叫的,是正经的冷漠型霸道总裁了。他第一次发出尖利的叫声,是有一次我把他从笼子里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让他从洗漱台的高度摔到了地上。他吱的一声,歇斯底里,只有一声,然后他软绵绵的一滩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我吓的魂也没了,赶紧叫了他几声,他全身戒备的静静趴在那里,身体剧烈的起伏,我的心率也跟着他上上下下,有那么几秒钟我觉得和他呼吸相通,黑豆眼睛里是我能读懂的恐惧。我把他轻轻放回笼子里,也许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我终于看着他逐渐放缓了呼吸的频率,一身的软肉散开,动动小脚爪,慢慢起身挪到饮水器旁扬脖子舔了几口。事后,他什么都不抱怨,我拿块西瓜又屁颠屁颠冲我过来了。

       胖腰是个合格的腰子,我却不是合格的主人。当初为什么会养了胖腰呢,想想觉得荒诞又随意。其实作为人类的我多情又善变,兴趣总是去的很快,一旦失去热情就会慢慢懈怠。

       我养的第一个小动物是菜市场缠着我妈买来的小鸭子,七岁的我跟着她的后面一摇一摆的学走路。家里养的第一条狗,是八岁的我失去鸭子之后再三请求得来的,我主动请缨做了铲屎大将,然而坚持到第四天就觉得麻烦放弃了。后来我先后有了两只个狗狗,又经历了他们被送走。后来养的乌龟一号,全家出门旅游回来直接变成乌龟干,乌龟二号被我放在阳台放风忘了领回来,从四楼纵身一跃摔在马路上壳都裂了,还坚持爬了三四米才阵亡。最后我改养金鱼,养到我可以淡定的汇报:妈,又死了一只。

       再后来我课业越来越忙,我们家再没有什么小动物了,虽然还是会出现,放在我书桌上三个月的芦荟,烂了根被我连盆一起偷偷丢掉的事情,但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故事。

       直到上了大学,大二时我的室友突然疯狂迷恋仓鼠。当时我们都觉得,仓鼠这种不占空间、好生好养的小动物,没有什么饲养难度,但是我的室友偏偏是个仓鼠终结者,创下过半年之内,仓鼠一死一摔一逃的记录。2013年的夏天,宿舍发生了同笼仓鼠夫妻半夜厮杀导致全家灭门的713伦理大案。灭门案发生之后,半拉血肉模糊的鼠头,让室友对于仓鼠的热情降至冰点,买的笼子、食物等等全都丢给了我,我抱着养了玩玩打发时间的心情,拥有了胖腰。

       那时候我正在经历从幼稚向成熟的阵痛,有时候会觉得我和胖腰在某些方面很像,当然作为仓鼠的胖腰,贪吃、贪睡、怯懦、笨拙、沉默、隐忍,这让他反而省心好养,作为成人的我,有这般暇疵,却我很难过。

       我毕业那年夏天决定留在海南,但是租的房子不允许带着胖腰入住,我在人生和胖腰之间,优先考虑了自己。我决定把胖腰偷渡回老家。

       为了计划成功我选择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回家。我特地穿了前胸有大口袋的背带裤,每次安检把胖腰装在里面。过安检的时候胖腰总是异常的躁动,我需要时刻注意把他的脑袋恩回去,有一站的安检员小姐姐还奇怪的看了两眼我蠕动的胸部,但还好火车检查的不严,蒙混过关。上了火车我把胖腰安置在小罐子里面,放在脚下。从海南过海到大陆,火车要经历大约两三个小时的火车车厢拆解上渡轮,这段时间火车需要断电,也就意味着我们一车的人,会在五黄六月,像腌菜一样被发酵,你可以看到车里男男女女纷纷起身,伸长脖子做无用的抱怨,仿佛在争一点车厢上方的新鲜空气。放在脚下的胖腰,他当时是什么样的感受?我只知道车厢重新被注入新鲜空气,我才记得把他捞出来。他静静的看着我,背后的毛濡湿一片。

       回了老家的胖腰成日在罐子里面疯狂的挠,被我爸妈讨厌,最终成了我初中同学小妹妹的胖腰。一个月之后,胖腰死了,年仅两岁。

       得知胖腰死掉的那晚,我买了一袋麦丽素,一口气吃完了,嘴里粘糊甜腻的味道带着我的心往下坠。在一个人的房间,我一遍一遍的想象,他是怎么就这么仓促又滑稽的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他是怎么被不知轻重的小孩拿在手里捏圆搓扁的玩弄,他是怎么在临死之际全身颤抖的走向命运的终结。

       我开始在b站看各种各样的仓鼠和他们的主人,在我的仓鼠去世四年后,我才终于了解仓鼠饲养的各种禁忌和常识,我不仅想,当年犯过的那些饲养错误,会把这个心思简单的小生命折腾的那样焦躁和不安,然后又把他送上绝路。

       说白了,当时我只当他是我闲暇娱乐的调剂品,一个不太麻烦的负担,随时可以转手或抛弃,我把他搅和到我的人生里面,却从未关心过他的喜怒哀乐。我重新审视一路走来,从那只最后发了瘟病的小鸭子开始,无知、自私、敷衍的基因就已经展现,我何曾知旧人哭,又何曾哭过旧人。

       万物皆有灵,众生皆有命。如今,我行走人生,思考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并没有多远大的理想,也不想去创造什么人生价值,身为弱小的人类,在天地间的仓鼠笼内打转,说白了,你连仓鼠都养不好,这个社会对你的恶意又有多少。

​        当下,我们的悲欢总是来的浓烈排山倒海,去的容易悄无声息,然后安然无恙的外表下,心里又多了一片小小的废墟。

        我其实也没有很难过。我其实也没有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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