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终南别业

王维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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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筑终南，同调无多，所知交者，惟裴迪、李諲二三子，虽浮舟相往来，偶有酬唱，然山居时日，未尝不兴起即行，扶藜策杖，独游往观，每不及相呼。

抚松竹，临清流，步仄径，在在处处，皆可怡情，水方穷，云又生，是中深趣，目摄耳聆，中心会之，曾不求人知，虽千万人同游往观，又何能深谙，一一尽察之？

予自少时即好独往来，是以稔知斯乐，殊为游观妙谛。去岁暮春，初入桃源，偶临溪畔，望远山隐隐，翠叠黛献，云冉冉生其颠。近旁绿树四合，下视水尤清冽，萍藻可见，云影天光悉映其中，如镜中复如画中，恍然真如异境。

水上落英摩荡，鵝鸭噪而逐趁之，碧波如縠，潋滟轻漾，破武陵幽阒，得山野真意，予伫立者久之，似有所思而无所思，慨然有忆晁补之句：“鵝鸭不知春去尽，争随流水趁桃花。”彼一时怡然快慰之情，唯己自知，了不欲为人言，又安可为外人道哉？

又，少年时每读此篇，总不知林叟偶值，所言底事，故颇思之。情形种种，揣测遍历，一一悉达之于心，自谓切其意旨。

及长，方知着相虚妄：林叟之值是为偶；兴来独往是为偶；行到水穷是为偶；坐看云起是为偶……遇合本无心，自适而随缘，化机一片，心素以闲。

林间一顾，即别东西，“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又何劳穷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