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之上有月明
“传闻鲛人滴泪成珠,织水为绡。珠子可解百毒,美容养颜;绡丝可以制成衣服,漂亮美观,冬暖夏凉,还可防水。”
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听得一脸认真的模样,老人笑了笑,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蛋。“而且那鲛人可是很漂亮的呢,皮肤像雪一样白,眼睛是大海的颜色,嘴唇就像樱桃般鲜艳,金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身后是一条漂亮的蓝紫色尾巴。”
那双布满了皱纹的手摸着小女孩的头发,老人的眼中有着女孩看不懂的忧伤和怀念。“她很单纯,和小孩子一样。很可爱的是,喜欢吃烤鱼,还得是我亲手烤的。”小女孩忽闪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脸焦急的问道:“然后呢?爷爷,你快说呀!宁儿想知道后面的故事。”
望着那抹如鲜血般的残阳,听着海浪的声音,老人苍老的声音娓娓道来,那个神秘的有关鲛人的故事渐渐重现。
“卡萝,你小心点,不要被人类发现了。不然就会被抓走,然后被狠狠地折磨!”看着女孩毫不顾忌的冲向海面,艾薇焦急的在后面喊道。“知道了,艾薇。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卡萝迅速的冲到了海面上,坐在礁石上,漂亮的蓝紫色尾巴轻轻拍打着水面,无数的水花,绽放,又消失了。
她看着海鸥飞过,云朵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中轻轻舒展,轻柔的海风亲吻着那张精致的脸庞,将耳边的发丝轻轻抚摸。
“呼~,总算是出来啦!外面可真好看,比一尘不变的海底好看多啦!”正当她享受着海风的吹拂,不远处的黑影吸引了她的目光。没有过多犹豫,迅速的朝着那个黑影游了过去。
只见那个背朝着天空趴在横木上的黑影是一个人,还是个男人。“听说人类都很坏的,总是会伤害鲛人。可是,他现在看起来好像有危险呀。” 最终,卡萝心软了。
费了好大劲,卡萝才将那个人带到了岸边。她的尾巴一接触地面,自动化为了双腿。又花了变天功夫,将那个人拖到椰树下,将一颗珠子喂给他,又喂了点水,卡萝就静静的等待着。
清晨,阳光温柔的打在了男人的脸上,那双眼睛轻轻地动了几下,慢慢地睁开了。金泰亨慢慢地坐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看了几眼周围的环境 ,脑中的记忆才渐渐清晰。
刚刚从海中回来的卡萝,看到金泰亨醒过来,开心极了。激动的跑过来,抓着金泰亨的手,不停地询问道:“那个你醒啦?你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那双澄净的蓝色眼睛,又望了望装着自己的手,金泰亨不自在的挣脱了女孩抓着自己的手,清咳了几声,才回答女孩的问题。“嗯,我很好,没事。” 被挣脱了的卡萝也没有在意,她被金泰亨低沉的嗓音吸引了。“喔塞!你的声音好好听呀!真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啦!”
听着卡萝的赞美,金泰亨的脸有些烫,很是不习惯别人的夸奖。他摸着后脑勺,笑了笑,“没有了,还好还好。”当他洗完脸,将头发稍稍整理了一下,就听到女孩的惊呼声了。
“天呀!你是天使吗?你长得好好看啊!皮肤好白,眼睛好漂亮,比星星还好看。还有,你的鼻子为什么这么高?而且你好高呀,和我完全不一样,可是真的好好看呀。”
金泰亨的脸又开始发热了,耳尖也悄悄的爬上了一抹红晕。“咳,闭嘴。吵死了。”听到金泰亨的咳声,卡萝紧张的问道:“你怎么又咳嗽了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快坐下坐下,好好休息,我给你去捕鱼,等着啊!”说完,不等金泰亨回答,迅速的转身跑开了。
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金泰亨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才稍微好了一些。“真是可爱的女孩子。”说完,脸又开始红了,心跳也开始加速。他无奈的捂住脸,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一会儿,卡萝两手抓着鱼跑来了。将手中的鱼往前一递,“快吃吧,这个对身体好,吃了很快就可以恢复体力的。”看着不断挣扎的鱼,金泰亨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你确定?这可以直接吃?”见金泰亨半天不接,卡萝有些着急,直接放到金泰亨怀里,“我确定呀,怎么怎么不可以吃了?我们都这么吃的。”
接下来,金泰亨用烤鱼征服了只吃生鱼的卡萝。吃饱喝足之后,金泰亨这才开始打算离开。卡萝告诉他,这里只是个荒岛,距离最近的陆地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还得是没有遇到恶劣天气的前提下。
卡萝不想回家,自告奋勇的跟着金泰亨一起离开。两个人花了一周时间,造了一张木筏,在一个风平浪静,阳光明媚的早上出发了。
两人离开之前,准备了足够的鱼干当做干粮,用椰子壳装了足够的淡水,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才离开。虽然卡萝表示自己可以吃生鱼,但金泰亨不放心,再说鱼干确实很美味,卡萝也就答应了。
历经千辛万苦,穿越茫茫大海,两人终于到达了最近的陆地。金泰亨带着卡萝,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到了家。此时,距离他离开已经过去了三年。离开之前,母亲生着病,家里只有腿脚不便的父亲照顾母亲。可是现在,那个曾经清贫但充满辛福的家长满了野草,偶尔有几只兔子从草丛中跑过。
他急切的跑到了一棵树前,看着那棵树,狠狠地一拳打在了树干上。鲜血从手缝间留下,滴在树干上、地上,像盛开的梅花般妖冶。卡萝看出来金泰亨心情不好,沉默的跟着他。但当她看到金泰亨受伤,心疼的冲上去抱住了金泰亨的腰,哭着喊道:“泰亨啊,不要这样,不要伤害自己!”
泪水刚流出来,变成了一颗滚圆的珠子,在阳光下发着光。但卡萝顾不得其他,此刻她的心里眼里只有金泰亨,她只知道金泰亨受伤了,需要包扎。
金泰亨在卡萝刚抱住他的时候,就冷静下来了。当他看到地上的珠子,眼里的震惊简直要将地上看出一个洞来。顾不得自己是否还在流血,他急忙转身,抱住卡萝,细心安抚着。
“卡萝乖啊,不哭不哭。我没事,真的没事。你不要哭了,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哄了半天,卡萝才慢慢止住哭泣。但当她看到地上的鲛珠,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还没等她解释,金泰亨迅速的捂住了她的嘴,“你记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只是在这里弄伤了手,你来给我包扎。还有,以后不许哭了,尤其是在别人面前。”
看到金泰亨严肃的神色,卡萝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看着如此乖巧的卡萝,金泰亨稍稍放了心,轻轻地擦拭了卡萝眼角残留的泪水,才低下头将地上的鲛珠捡起来,细心藏好。然后带着卡萝回到家,整理好一间房子之后,住了进去。
晚上的时候,金泰亨再一次告诫卡萝要小心,不能在人前随意哭泣。得到保证后,对那些鲛珠犯难了。
“其实这些都是宝贝,可以治病的。”卡萝以为金泰亨不知道这些珠子的作用,急忙解释道。可金泰亨是谁啊,看到那些珠子的一瞬间,就得知了那些珠子的来历和作用。“我知道,所以才要你小心。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了,不然——”
看着那双漂亮澄净的碧色眼睛,金泰亨起了吓唬她的心思。“不然啊,你就会被抓走,然后吃掉。就像你最爱的烤鱼一样,被狠狠吃掉。”单纯的卡萝果然相信了,差一点又哭出来了,金泰亨一瞪,卡萝才收住了。
“以后一定要小心,不想被吃的话就跟着我,知道了吗?”卡萝立刻点头,像只小狗一样,就差一条尾巴在身后了。
可让卡萝失望的是,那个说好要她跟着,要保护她的男人却食言了。他和这世上众多的男人一般,为了所谓的权利和财富,背叛了她,将她献给了国王。
国王得到卡萝之后,十分高兴。不仅赏赐了很多的金银珠宝,还封了他爵位,给予他无上的荣耀。
卡萝伤心极了,哭喊着质问金泰亨为什么要如此待她。明明她一直都很听他的话,没有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啊。
金泰亨冷酷的看着卡萝哭泣,任由鲛珠掉落在地,忍住心头的疼痛,忍住不上前,转身对着国王的使者说:“这就是传闻中的鲛人,鲛人所泣曰鲛珠,可解百毒,延年益寿。”
使者也是第一次见到鲛人,他被鲛人的美丽所折服,忍不住想要亲手摸一下。金泰亨急忙拦住使者的举动,“使者大人还是早点出发的好,别让王等急了。”使者恼怒又无奈的转身,吩咐下人出发。
后来,金泰亨再也没有见到过卡萝,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她的遭遇。
国王为了所谓的永生,派人每天折磨卡萝,将得到的鲛珠制成长生药服用,企图得到永生。后来,不知从何方来的女巫得知了国王有卡萝,告诉国王鲛人的鲜血才是真正的长生不老之物。
每到晚上的时候,宫人们总能听到鲛人悲伤的歌声,那么哀伤,听到的人无一不哭泣,不为鲛人悲伤。
过了很久,国王还是离开了。可笑的是,一个追求永生的人,最终还是败给了死亡。
那个时候的卡萝,浑身都是伤口,那双眼睛不在蔚蓝澄净,金棕色的头发变得灰白,歌声还是那么悲伤。
有人说鲛人制成的长明灯可以让人永生。卡萝因此结束了生命,被制成了长明灯,供奉在神殿里。
再一次见到卡萝,金泰亨已经有了妻子,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他陪着妻儿到神殿里祭拜,却看到了成为了长明灯的卡萝。
金泰亨不知道卡萝在临死之时,有没有恨过他,有没有后悔救自己,后悔结识自己。他的泪水像决堤的大坝,控制不住倾泻而下。一个大男人,本不该轻易哭泣的,可他却很难过,很心痛。
他很是后悔当年的决定,早该明白的,母亲的死是命中定数,而父亲却在母亲去世后,娶了新的妻子,还搬到了其他地方。自己本不该信他的,可他的一句话,自己还是心软了。
所以,他也以为,只要把卡萝交到国王手中,告诉国王卡萝的好处,卡萝会得到庇佑。可他忘记了,人的本性贪婪,面对宝藏般的卡萝,有谁会不心动?就连他自己,也因为鲛珠的神奇而心动了。
卡萝不知道的是,为了忘记她,金泰亨自请戍守边关。他希望用遥远的距离,来弥补他心里的愧疚不安。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他的痛哭,将妻儿吓坏了,安慰他好久。可他只有反复的一句“错了”,哭的像个孩子一般。
后来,他费尽周折,从神殿中拿到了长明灯。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上面的灰尘,将它放在专门制作的盒子里保存。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听到了鲛人的歌声。那么悲切,伤心的令人心碎。
他想起卡萝说过的话,“艾薇说人类都很坏,总是想方设法的从我们鲛人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可是我觉得她错了,人类不全是坏的,我身边的你就是个好人呢。给我烤鱼吃,还带我回家,保护我。你真的很好,我真想带你让艾薇好好看看。”
可他让卡萝失望了,伤心了,他不是个好人,他也是她口中那些想方设法从她身上得到好处的人。他不配得到卡萝的原谅,他就是个伪君子。
看到金泰亨的眼泪,小女孩慌张的问道:“爷爷,你怎么啦?不要哭,宁儿给您呼呼。”金泰亨抱住可爱的孙女,无助的说着,“卡萝,我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啊。”
残阳消退,暮色四合,夜晚降临。迟来的道歉注定不会被听到,只有海浪拍打的声音,像是在嘲笑着他的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