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活着》有感——伤痕文学中的幸福真谛

《活着》是作家余华的代表作之一,讲述了在大时代背景下,随着内战、三反五反,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等社会变革,徐福贵的人生和家庭不断经受着苦难,到了最后所有亲人都先后离他而去,仅剩下年老的他和一头老牛相依为命。

  高中时便在朋友推荐下读了原小说,此番怕忘记主要情节,于是借着选题又看了一遍原小说,几乎一口气读完之后,去搜到了原版未删减同名电影,电影里的家珍比小说里的有脾气,电影里年轻时的福贵也比小说里收敛了很多。每个角色的性格都有些改动,虽艺术性有所下降,但更贴近生活了。


  小说文字更善于表现碎片化的情节,通过碎片故事的堆砌塑造出的人物形象就更立体,譬如我现在仍不会忘记福贵对私塾先生说的那句“好好听着,爹给你念念”,短短一句话便将福贵早期的张扬跋扈无理的少爷形象刻画的活灵活现。小说里叙事是通过福贵自己讲述之前的故事,作为旁听者,我们能从文字间感受到老年福贵的语气,那是一种杂糅了喜与悲的沧桑感,与诸事淡去之后的平静追忆。

  看完电影回味良久之后,突然有点想明白这个故事为什么会有这样强大的悲伤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能量了。我们都知道,反派的存在意义除了造成悲剧以外,还有就是在故事结尾以毁灭的方式来帮人们把积压的情感宣泄出去,这样就给人们一种感觉:悲剧的产生是简单的,只要有坏人坏事,就能够解释悲剧的由来,而一旦坏人被毁灭,悲剧也就得到了释怀,我们仍然能够相信这个世界是理想的、有因果可循的,是可以被伦理道德所解释的。

  可《活着》所描写的故事却不同,整个故事的悲剧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或一件坏事、一个简单的群体造成的,它没有传统故事中常见的那种穷凶极恶坏事做尽的反派角色可供观众或读者作为情绪的发泄口,整个故事从始至终都不存在哪一种“坏透了”的人。你说龙二坏吗?确实坏,但他并不是造成福贵悲剧命运的源头,况且最终他所受的处罚也远远超过了应得的。你说春生坏吗?诚然,他确实间接造成了有庆的死亡,但我们都很清楚他是无心之失,甚至包括书里对应的间接害死有庆的那些医生们,也不能简单地用坏来概括他们,他们最多的角色特征就是蠢、势利、盲从,虽然这也许比单纯的坏更恐怖。

  这样频繁的、传统反派缺席的悲剧场景在苦根死去的时候得到了更极致的展现,福贵不在家时,他竟是因为饥饿太久而吃豆子把自己活活撑死的,这一合情合理却又让人心觉错愕突然的情节让所有读者的悲怆情绪都被调动沸腾起来,却喧嚣着找不到出口来排解,最终只能自噬于身,所以看了这本书或这部电影才那么让人郁郁自闭。

  思来想去,觉得这悲剧的源头或许可以归为时代,那个时代,人的命运似乎能与各种因素挂钩,唯独不太受自己的摆布。福贵母亲因为福贵在给她拿药的路上被带走充军,没药治病而死,这是当时战乱纷繁的时代表现。而福贵儿子的有庆,因为区长妻子难产大出血,有庆血型相配被活活抽血到致死。令人读来扼腕叹息的一个又一个接踵而至福贵身边的悲剧,实在是彻底衬托出了我心目中小说的主题——活着的意义就是活着本身。

  或者更悲观一点来说,归为人性中难以消除的非理性、盲从、谄媚,归为人之肉身是如此脆弱,人之生命是如此易于剥夺,而这些都不是靠简简单单地揪出坏蛋再把他绳之以法所能解决的。再看小说的心境跟之前看书时不同了,一年前我注意的是福贵这一生对于种种苦难的承受能力,是他对生活这种无原则无规律的坚持中所体现出来的极其强大的生命力。而隔了很久再去重温这个故事,感受到的更多是无力,是个人被裹挟于时代之中的无力感与失重感。

  最后搬上那句徐老爷的话:“徐家的老祖宗刚开始不过养了只鸡,后来鸡养大了变成了鹅,鹅养大了变成了羊,羊养大了变成了牛,我们徐家就是这样发起来的。”初读这段话时只觉得并无大意,寻常教导话罢了,但读完两遍小说,再回过头观此段话,却惊觉人生之大道、小说之至理也莫过于此了,甚至会由此联想代入到小说里福贵所经历的一切而几欲潸然泪下。愿我们都能寻得“为了什么活着”的终极密码,如同老年福贵,哪怕身边仅有一条老狗,也依旧能对生活充满豁达之意、对过去抱有怀念与敬畏,我想这便是对《活着》这部伤痕文学最好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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