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周纪一:天下为什么会打乱?是如何造成的?是谁造成的?(全文2.5万字)

第一章 周纪一

  

1、领导者的基本职责

 【原文1】

 周纪一(起著雍摄提格,尽玄黓困敦,凡三十五年)

威烈王

二十三年戊寅,公元前四零三年

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


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


【译文】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戊寅,公元前403年)

 〔〖胡三省注〗名午,考王之子。谥法:猛以刚果曰威;有功安民曰烈。沈约曰:诸复谥,有谥人,无谥法。〕

 周威烈王初次任命晋国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国君。

 臣司马光曰:我知道天子的职责中最重要的是维护礼教制度,礼教中最重要的是区分地位,区分地位中最重要的是区分名分。什么是礼教?就是法度。什么是区分地位?就是君臣有别(君是君,臣是臣)。什么是名分?就是公、侯、卿、大夫等官爵。

 四海之广,亿万民之众,皆受治于天子一人。尽然是才能智慧绝伦的人,也不能不在天子足下而劳奔服务,这难道不是以礼教化作为法度朝纲的作用吗!所以,天子统率三公,三公督率诸侯国君,诸侯国君节制卿大夫,卿、大夫官员又治理士人百姓。权贵支配贱民,贱民奉从权贵。上层阶级指挥下层阶级就像人的心腹控制四肢行动,树木的根、干支配枝和叶;下层阶级服侍上层阶级就像人的四肢护卫心腹,树木的枝、叶庇护根和干,然后才能上下互相保护,从而使国家长治久安。所以说:天子的职责没有比维护礼制更重要的了。


 【解析】

 《资治通鉴》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开始,是因为这一年发生了一件改变历史进程的大事——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背景就是魏、赵、韩三家分晋,悖主叛乱!天子周威烈王却违背礼制任命魏斯、赵籍、韩虔三家为诸侯国君,本质上就是承认了“叛乱、违逆”的合理合法性;更严重的是直接破坏掉了天子的统治根基(礼),自此天下开始大乱,人人皆可称王称霸,无论哪家天子王朝都逃不掉被灭亡的命运!

 所以,司马光开头讲的就是天子最重要的职责就是维护“礼教”。“礼教”就是“法度”(犯法就必须受到惩罚);而“礼教”的本质第一是要区分名分(公、侯、卿、大夫);第二是要区分“地位”(君臣有别、上下级关系),天下无论诸侯、公卿、士人百姓还是奴隶皆受制于天子一人。只有“礼教”才能维持社会的基本秩序,维持社会层面上的和平。

 【进一步解析】

 天下太平,人人安居乐业的根本在于天下秩序的稳定,而“礼”就是这个秩序,“教”就是教化、教育,让大家都理解社会的运行规则。

 对于企业来讲也是一样的。作为的企业一把手一定要坚守基本“礼”)原则,坚持维护啊上下层级的秩序,让大家安居乐业,保护每一层级的利益和财富。

 1、从大局的角度来看,如果下属或者下属的下属有“违背上下级制度”的行为,在遵守“民主制度”的前提下,加强教育和管理,因为影响的是企业管理的根基“礼”、“名分”,也可以说是“规矩制度”。如果不予理睬或者默认妥协的话,那么就会被默认为合理合法,人人皆可效仿,企业必然不会长久。

 

2、作为管理层或者是员工,也要遵守“制度”,服从政治(礼)制度的管理,时刻为大局着想,不断积攒好运气,逐渐来获得利益和职位的晋升。万万不可主动破坏企业制度,把不断提高自己的能力作为首要,全心全力为企业创造价值。

 

  

2、维护礼制是最重要的事

 【原文1】

 文王序《易》,以乾坤为首。孔子系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言君臣之位,犹天地之不可易也。《春秋》抑诸侯,尊周室,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以是见圣人于君臣之际,未尝不惓惓也。非有桀、纣之暴,汤、武之仁,人归之,天命之,君臣之分,当守节伏死而已矣。是故以微子而代纣,则成汤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吴,则太伯血食矣。然二子宁亡国而不为者,诚以礼之大节不可乱也。故曰:礼莫大于分也。


【译文】

 周文王演绎序写《易经》,以乾、坤为首位。孔子解析说:“天尊贵,地卑微,乾坤于是确定。由低至高排列有序,贵、贱也就各得其位。”这是说君主和臣子之间的上下关系就像天和地一样不能易换。《春秋》一书贬低诸侯,尊崇周王室,尽管周王室的官吏地位低微,在书中的排列顺序在诸侯之上,由此可见孔圣人对于君臣关系的在意。如果不是夏桀、商纣那样的暴虐君主,又遇上商汤、周武王这样的仁德明主,使天下人民归心、上天赐命的话,君臣之间的名分只能是臣子的恪守臣节,矢死不渝。所以如果商朝立贤明的微子为国君来取代纣王,成汤的商朝就可以永命上天;而吴国如果以仁德的季札做君主,开国之君太伯也可以永享祭祀。然而微子、季札二人宁肯国家灭亡也不愿做君主,实在是因为礼教的大节绝不可破坏。所以说,礼教中最重要的就是地位高下的区分。


【解析】

 此文以圣人孔子、商、吾的实例讲明,礼制序分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这里的“礼制”就是现代意义上讲的企业制度中的“上下级”关系,“礼制”制度是稳固的根本。

 

【原文2】

 夫礼,辨贵贱,序亲疏,裁群物,制庶事。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然后上下粲然有伦,此礼之大经也。名器既亡,则礼安得独在哉?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辞邑而请繁缨,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卫君待孔子而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为名不正则民无所措手足。夫繁缨,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细务也,而孔子先之。诚以名器既乱,则上下无以相保故也。夫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著。圣人之虑远,故能谨其微而治之;众人之识近,故必待其著而后救之。治其微,则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则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坚冰至”,《书》曰:“一日二日万几”,谓此类也。故曰:分莫大于名也。

 【译文】

 所谓礼教,在于分辨贵贱,排比亲疏关系,以此裁决万物,治理日常事物。没有一定的名位,就不能宣扬;没有器物,就不能表现。用名位来分别称呼,用器物来分别标志,然后上下才能井然有序。这就是礼教制度的根本。如果名位、器物都没有了,那么礼教又怎么能单独存在呢!当年仲叔于奚为卫国建立了大功,他谢绝了赏赐的封地,却请求允许他享用贵族才应有的马饰,孔子认为不如多赏赐他一些封邑,惟独名位和器物,绝不能给予他人,这是君王的职权利象征;处理政事不坚持原则,国家也就会随着就亡了。卫国国君期待孔子为他处理政事,孔子先要确立名位,认为名位不正则百姓就不知道怎么办。马饰,是一种小器物,而孔子却珍惜它的价值;摆正名位,是小事情,而孔子却要先从它开始,就是因为名位、器物一旦乱套,国家上下就无法相安互保。没有一件事情不是从微小产生而逐渐发展变大的,圣贤考虑长远,所以能够谨慎对待微小的事务及时予以处理;一般人人见识短浅,所以必等弊端大了才来设法挽救。矫正初起的小错,用力小而收效大;挽救已变大的大害,往往是竭尽了全力也不能挽回。《易经》说:“行走在霜上而知严寒冰冻将至。”《尚书》说:“先王每天都要兢兢业业地处理成千上万件事情。”就是指这类防微杜渐的例子。所以说,区分地位最重要的是匡正各个等级的名分。

 【解析】

 礼教的根本就是分出上下关系,并以相关的“待遇”来保持有序。名分职位就是最重要的象征,胜过“利益”。

 【原文3】

 呜呼!幽、厉失德,周道日衰,纲纪散坏,下陵上替,诸侯专征,大夫擅政。礼之大体,什丧七八矣。然文、武之祀犹绵绵相属者,盖以周之子孙尚能守其名分故也。何以言之?昔晋文公有大功于王室,请隧于襄王,襄王不许,曰:“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恶也。不然,叔父有地而隧,又何请焉!”文公于是乎惧而不敢违。是故以周之地则不大于曹、滕,以周之民则不众于邾、莒,然历数百年,宗主天下,虽以晋、楚、齐、秦之强,不敢加者,何哉?徒以名分尚存故也。至于季氏之于鲁,田常之于齐,白公之于楚,智伯之于晋,其势皆足以逐君而自为,然而卒不敢者,岂其力不足而心不忍哉?乃畏奸名犯分而天下共诛之也。今晋大夫暴蔑其君,剖分晋国,天子既不能讨,又宠秩之,使列于诸侯,是区区之名分复不能守而并弃之也。先王之礼于斯尽矣。

 【译文】

 呜呼!周幽王、周厉王丧失君德,周朝的气数日渐衰微,礼纪朝纲毁坏瓦解;下者欺凌、上者衰败;诸侯国君恣意征讨他人;士大夫擅自干预朝政;礼教从总体上已经有十之七八沦丧了。然而周文王、周武王创立的政权还能绵绵不断地延续下来,就是因为周王朝的子孙后裔尚能守定名位。为何这样说呢?当年晋文公为周朝立了大功,于是向周襄王请求允许他死后享用王室的隧葬礼制,周襄王不准许,说:“周王的制度,没有改朝而有两个天子,这也是作为叔父辈的晋文公您所厌恶的。要不然的话,叔父您有地,想要隧葬,又何必请示我呢?”晋文公于是感到畏惧而不敢违反礼制。因此,周王室的地盘并不比曹国、滕国大,管辖的臣民也不比邾国、莒国多,经过几百年,仍然是天下的宗主天子,即使是晋、楚、齐、秦那样的强大,也还不敢凌驾于其上,这是为什么呢?就是由于周王还有天子的名分。再看看鲁国的大夫季氏、齐国的田常、楚国的白公胜、晋国的智伯,他们的势力都大得足以驱逐国君而自立,然而他们到底不敢这样做,难道是他们力量不足或是于心不忍吗?只不过是害怕撺夺名位僭犯身分而招致天下的诛伐罢了。现在晋国的三家大夫欺凌蔑视其国君,瓜分了晋国,天子无力派兵征讨,又对他们宠是赐爵,让他们列位于诸侯国君之中,就使周王朝仅有的名分不能再守定而全部放弃了。周朝先王的礼教到此丧失干净!


【解析】

 

礼制的维护主要在君主天子。第一重要的就是不要丧失君德,坚持原则,特别是在对待“叛徒”的态度上,不可因为其强盛而妥协。


【原文4】

 或者以为当是之时,周室微弱,三晋强盛,虽欲勿许,其可得乎?是大不然。夫三晋虽强,苟不顾天下之诛而犯义侵礼,则不请于天子而自立矣。不请于天子而自立,则为悖逆之臣。天下苟有桓、文之君,必奉礼义而征之。今请于天子而天子许之,是受天子之命而为诸侯也,谁得而讨之!故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

 呜呼!君臣之礼既坏矣,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社稷无不泯绝,生民之类糜灭几尽,岂不哀哉!


【译文】


有人认为当时,周王室已经衰微,而晋国三家力量强盛,就算周王不承认他们,又能怎么样呢!这是完全错误的。晋国三家虽然强大,但他们如果不顾天下的指责而公然侵犯礼义的话,就不会来请求周天子的批准,而是自立为君了。不向天子请封而自立为国君,那就是叛逆之臣,天下如果有像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贤德诸侯,一定会尊奉礼义对他们进行征讨他们。现在晋国三家向天子请封,天子又批准了。他们就是奉天子命令而成为诸侯的,谁又能对他们加以讨伐呢!所以晋国三家大夫之所以成为诸侯,并不是晋国三家破坏了礼教,正是周天子自已破坏了礼教!


呜呼!君臣之间的礼纪既然崩坏了,于是天下人便开始以智慧、武力互相争雄,使当年受周先王分封而成为诸侯国君圣贤的后裔们,江山社稷相继沦亡,周朝的子孙灭亡殆尽,岂不是极其哀伤!


【解析】

 

三家分晋原则上是“叛乱”,如果周天子不予承认那就是“无法无天”的行为,既是周王室力量衰微,也必然会有强大的诸侯对三家进行征讨。然而周天子反而命三家为诸侯,这就证明了“叛乱”的合法性,毁坏周天子的礼教,让其他诸侯意识到通过智慧、武力争雄就可以获取更高的爵位和更大的利益,而这些爵位和更大的利益就是来源于对周天子的侵蚀和掠夺。


【进一步解析】

 

这篇文章是讲给“领导者”听的,社会秩序的根源在于礼制(制度),而维护礼制(制度)的根本在于“领导者”自身。现代很多企业的创始人都是作为象征性“代言人”。其实就是创始人经过艰苦创业后,实质上已经退出企业的具体管理体系,但仍然作为企业的“最高领导者”掌握企业战略和关键岗位的任命,并参与企业的活动,这就是一种对企业制度的保护机制。


  

3、一定要选对继承人


以下两段是《资治通鉴》特意将智宣子和赵简子放在一起(双方儿子为死敌)的故事。《资治通鉴》以前后顺序来讲,显然有他的深意。《资治通鉴》连起来读才能更深层次的理解其隐藏的意思。这两段故事的主人公都是晋国的权势人物,最终一个亡国灭族,另一个成为诸侯国君。


【原文1】


初,智宣子将以瑶为后。智果曰:“不如宵也。瑶之贤于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鬓长大则贤,射御足力则贤,伎艺毕给则贤,巧文辩慧则贤,强毅果敢则贤,如是而甚不仁。夫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谁能待之?若果立瑶也,智宗必灭。”弗听,智果别族于太史为辅氏。


【译文】


当初,晋国的智宣子将要以智瑶为继承人,智家族人智果说:“智瑶不如智宵。智瑶有超越常人的五项长处,只有一项短处。发高貌美身体高大是长处,精于骑射是长处,才艺双全是长处,能写善辩是长处,坚毅果断是长处。虽然这样却很不仁厚。如果他以五项长处来欺凌别人,做不仁不义的恶事,谁能和他相处?要是真的立智瑶为继承人,那么智氏宗族一定灭亡。”智宣子不听。智果便向太史请求脱离智族姓氏,另立为辅氏。


【解析】

 

无论哪个朝代在选择继承人上必须是最重要的“大事”,就像皇帝立太子是一样的道理,这是“根基”性的问题。而这种决定生死存亡的“大事”最忌讳的就是按自己的“喜好”来决策。

 

智瑶的五大长处(帅气、武力强、文艺、善辩)与作为族长(领导人)所需的品性无半点关系,反而唯一的短处“不仁厚”是智瑶的致命弱点!

 

“夫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谁能待之?”,意思就是智瑶会以这五大长处欺凌别人,以不仁义为做事准则,没人能够与其相处(成为盟友)。“欺凌”是人性的大忌,不管出于何等高位或者多么有权势,必然会成为“大家的共敌”。

 

【原文2】


赵简子之子,长曰伯鲁,幼曰无恤。将置后,不知所立。乃书训戒之辞于二简,以授二子曰:“谨识之。”三年而问之,伯鲁不能举其辞,求其简,已失之矣。问无恤,诵其辞甚习,求其简,出诸袖中而奏之。于是简子以无恤为贤,立以为后。

【译文】


赵国的大夫赵简子的儿子们,长子叫伯鲁,幼子叫无恤。赵简子将要确立继承人,不知立哪位好。于是把他的日常训诫书写在两块竹简上,分别教授给两个儿子,嘱咐说:“好好阅读!”过了三年,赵简子问两个儿子,大儿子伯鲁说不出竹简上的训诫;再要他的竹简,已经丢失了。问小儿子无恤,背诵竹简训词很熟习;追要竹简,他便从袖子中取出献上。于是,赵简子认为无恤十分贤德,便立他为继承人。


【解析】

 

赵简子在无法确立应该立谁做继承人的时候就想了“竹简训诫”的办法,还花了三年的时间。 “竹简训诫”的内容不但非常重要,更重要的是可以在一定时间周期内考察两人各自是否有

 

首先,无论中外历史,贤明的君主必然有“学识渊博,敏而好学”的本领,无论是刘邦还是朱元璋皆是如此。在古代特别是先秦时期,“知识”是极其奢侈的,是贵族专享特权,拥有知识就是能力的象征,而不断熟习“知识”更为重要!

 

第二,“竹简训诫”的重要性。赵简子的“竹简训诫”实际上就是赵氏家族的“帝王家学”,是赵氏一族百年来不断发展壮大的“独门秘诀”,是一代一代不断总结出来的经验和智慧,也是一代代的继承人必须掌握的“智慧”。

 

第三,是赵无恤的“谋略”。赵无恤是完全意识到父亲为何让其兄弟俩习读竹简训诫的目的(选择继承人)。竹简上的训诫背出来就好了,为何还要 “求其简”呢!这其实就是在考验俩人的“谋略”,观察俩人谁更有“先验意识”。


【进一步解析】

 

后续智瑶与赵无恤争斗,恰恰就是败于“夫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谁能待之”,导致原为智瑶盟友的魏、韩两家倒戈赵无恤一起灭亡智氏,而第一段提到的智果一族反而逃过一劫。

 

 

4、欺辱、戏耍人是严重的罪行


【原文1】


简子使尹铎为晋阳。请曰:“以为茧丝乎?抑为保障乎?”简子曰:“保障哉!”尹铎损其户数。简子谓无恤曰:“晋国有难,而无以尹铎为少,无以晋阳为远,必以为归。“及智宣子卒,智襄子为政,与韩康子、魏桓子宴于蓝台。智伯戏康子而侮段规,智国闻之,谏曰:“主不备难,难必至矣!”智伯曰:“难将由我。我不为难,谁敢兴之?”对曰:“不然。


《夏书》有之曰:‘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夫君子能勤小物,故无大患。今主一宴而耻人之君相,又弗备,曰不敢兴难,无乃不可乎!蜹、蚁、蜂、虿,皆能害人,况君相乎!”弗听。


【译文】


赵简子派遣尹铎去晋阳,临行前请示说:“您是打算让我去抽丝剥茧般地搜刮财富呢,还是将晋阳作为保障之地?”赵简子说:“作为保障。”尹铎便少算居民户数,减轻赋税。赵简子又对儿子赵无恤说:“晋国发生危难,你不要嫌尹铎地位低,不要以晋阳路途遥远,一定要以那里作为最后之地。”等到智宣子去世,智襄子智瑶当政,他与韩康子、魏桓子在蓝台饮酒会宴,席间智瑶戏弄韩康子,又侮辱他的家相段规。智瑶的家臣智国听说后,就告诫说:“主公您不提防招来灾祸,灾祸就一定会来的!”智瑶说:“灾祸都取决于我。我不给他们灾祸,谁敢对我兴起灾祸!”智国回答说:“不是的。


《夏书》中说:‘一个人屡次三番犯错误,结下的仇怨岂能在明处表现,应该在它没有表现出来时就提防。’贤德的君子能够谨慎地处理小事务,所以不会招致大祸。现在主公一次宴会就得罪了人家的主君和臣相,又不防备,说是‘不敢兴起灾祸。这恐怕不可能吧。蚊子、蚂蚁、蜜蜂、蝎子,都能伤害人,何况是国君、国相呢!”智瑶不听。


【解析】

 

这篇承接上篇《一定要选对继承人》。赵简子在去世之前就为赵无恤安排好了退路,而赵无恤也服从父亲的安排。

 

而智瑶当政后反而继续发挥他的“短处”。“戏、辱”别人是最愚蠢的行为,只能满足自己拿一点虚荣心,但却不知不觉的严重伤害到了别人尊严,特别是与自己地位相当的人,后果更严重。韩康子与智瑶属于同一爵位、地位,韩康子是完全有能力报仇的,而这种人一旦报仇必然做得非常彻底。


【原文2】


智伯请地于韩康子,康子欲弗与。段规曰:“智伯好利而愎,不与,将伐我;不如与之。彼狃于得地,必请于他人;他人不与,必向之以兵。然则我得免于患而待事之变矣。“康子曰:“善。”使使者致万家之邑于智伯,智伯悦。又求地于魏桓子,桓子欲弗与。任章曰:“何故弗与?”桓子曰:“无故索地,故弗与。”任章曰:“无故索地,诸大夫必惧;吾与之地,智伯必骄。彼骄而轻敌,此惧而相亲。以相亲之兵待轻敌之人,智氏之命必不长矣。《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主不如与之以骄智伯,然后可以择交而图智氏矣。奈何独以吾为智氏质乎!“桓子曰:“善。”复与之万家之邑一。


智伯又求蔡、皋狼之地于赵襄子,襄子弗与。智伯怒,帅韩、魏之甲以攻赵氏。襄子将出,曰:“吾何走乎?”从者曰:“长子近,且城厚完。”襄子曰:“民罢力以完之,又毙死以守之,其谁与我!”从者曰:“邯郸之仓库实。”襄子曰:“浚民之膏泽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其谁与我!其晋阳乎,先主之所属也,尹铎之所宽也,民必和矣。”乃走晋阳。


【译文】


智瑶向韩康子要地,韩康子不想给。段规说:“智瑶贪利刚愎,如果不给,一定讨伐我们,不如姑且给他。他拿到地后更加狂妄,一定又会向别人索要;别人不给,他必定讨伐人家,这样我们就可以免于祸患而等待时机变化了。”韩康子说:“好。”便派了使臣去送上有万户居民的土地。智瑶非常高兴。又向魏桓子提出索地要求,魏桓子不想给。家相任章问:“为什么不给呢?”魏桓子说:“无缘无故来要地,所以不给。”任章说:“智瑶无缘无故强索他人土地,一定会让其他大夫官员警惧;我们给智瑶土地,他一定会更骄横。他骄横而轻敌,大家都警惧而互相亲合;用团结之军来对付狂妄又轻敌的智瑶,智家的命运一定不会长久了。《周书》说:‘要打败敌人,必须暂时顺从他;要夺取敌人利益,必须先给他一些好处。’主公不如先答应智瑶的要求,让他骄横自大,然后我们可以选择盟友共同图谋智家,又何必单独让我们作智瑶的目标呢!”魏桓子说:“对。”也送给智瑶一个有万户的封地。


智瑶又向赵襄子索要蔡和皋狼的地方。赵襄子拒绝不给。智瑶勃然大怒,率领韩、魏两家甲兵前去攻打赵家。赵襄子准备出逃。问:“我到哪里去呢?”随从说:“长子城最近,而且城墙坚厚又完整。”赵襄子说:“百姓精疲力尽地修完城墙,又要他们舍生入死地为我守城,谁能和我同心?”随从又说:“邯郸城里仓库充实。”赵襄子说:“搜刮民脂民膏才使仓库充实,现在又因战争让他们送命,谁会和我同心。还是投奔晋阳吧,那是先主的地盘,尹铎又待百姓宽厚,人民一定能同我们和衷共济。”于是前往晋阳。


【解析】

 

韩康子和魏桓子之所以隐忍把土地送个智瑶,无非是智瑶势大残暴,俩人不是他的对手。而赵襄子之所以拒绝是因为赵氏本来就弱小,再给智瑶就失去生存空间了。尹铎是赵氏家臣,【原文1】中讲过赵简子派遣尹铎去经营晋阳,作为赵氏的最后城池,正是晋阳救了赵氏一族。

【进一步解析】

 

欺辱人是一种严重的“罪行”,特别是仗势欺人,会把所有人都逼成自己的敌人。随意索取别人家的土地或财物,就是一种“欺辱”行为。

 


5、唇亡齿寒(盟友的价值)


【原文1】


三家以国人围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沈灶产蛙,民无叛意。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韩康子骖乘。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国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也。絺疵谓智伯曰:“韩、魏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絺疵曰:“以人事知之。夫从韩、魏之兵以攻赵,赵亡,难必及韩、魏矣。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城不没者三版,人马相食,城降有日,而二子无喜志,有忧色,是非反而何?”明日,智伯以絺疵之言告二子,二子曰:“此夫谗臣欲为赵氏游说,使主疑于二家而懈于攻赵氏也。不然,夫二家岂不利朝夕分赵氏之田,而欲为危难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臣见其视臣端而趋疾,知臣得其情故也。”智伯不悛。絺疵请使于齐。


【译文】


智瑶、韩康子、魏桓子三家围住晋阳,引水灌城,城墙只差三版的地方没有被淹没,锅灶都塌了,青蛙孳生,百姓仍是没有背叛之意。智瑶巡视水势,魏桓子为他驾车,韩康子在右边护卫。智瑶说:“我今天才知道大水可以让人亡国。”魏桓子用胳膊肘碰了韩康子,韩康子也踩了一下魏桓子脚。因为汾水可以灌淹魏国都城安邑,绛水也可以灌淹韩国都城平阳。智家谋士絺疵对智瑶说:“韩、魏两家肯定会反叛。”智瑶问:“你何以知道?” 絺疵说:“以人之常情而论。您调集韩、魏两家的军队来围攻赵家,赵家覆亡,下次灭亡的一定是韩、魏两家了。现在我们约定灭掉赵家后三家分其地,晋阳城仅差三版就被水淹没,城内宰马为食,破城已是指日可待。然而韩康子、魏桓子两人没有高兴的神情,有忧色,这不是要反叛又是什么?”第二日,智瑶把絺疵的话告诉了韩、魏二人,二人说:“这一定是离间小人要为赵家游说,让主公怀疑我们韩、魏两家而松懈对赵家的进攻。不然的话,我们两家岂不是放着早晚就分到手的赵家土地不要,而要去干那危险必不可成的事吗?”两人出去,絺疵进来说:“主公为什么把臣下的话告诉他们两人呢?”智瑶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回答说:“我见他们认真看我而匆忙离去,因为他们知道我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智瑶不改。于是絺疵请求让他出使齐国。


【解析】

 

智瑶对自己过于自信了,竟然把谋士的话告诉了韩康子和魏桓子,看见其之前被韩康子和魏桓子忽悠的多惨。


【原文2】


赵 v子使张孟谈潜出见二子,曰:“臣闻脣亡则齿寒。今智伯帅韩、魏而攻赵,赵亡则韩、魏为之次矣。”二子曰:“我心知其然也,恐事末遂而谋泄,则祸立至矣”。张孟谈曰:“谋出二主之口,入臣之耳,何伤也?”二子乃阴与张孟谈约,为之期日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杀守堤之吏,而决水灌智伯军。智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之众。遂杀智伯,尽灭智氏之族。唯辅果在。


【译文】


赵襄子派张孟谈秘密出城来见韩、魏二人,说:“我听闻唇亡而齿寒。现在智瑶率领韩、魏两家来围攻赵家,赵家灭亡就该轮到韩、魏了。”韩康子、魏桓子说:“我们心里清楚的很,只怕事情还未办好而计谋先泄露,就会马上大祸临头。”张孟谈又说:“计谋出自二位主公之口,进入我一人耳朵,有何害怕的呢?”于是两人秘密地与张孟谈商议,约好日期后让他回城了。赵襄子在晚上派人杀掉智军守堤官吏,使大水决口反灌智瑶军营。智瑶军队为救水淹而大乱,韩、魏两家军队乘机从两翼夹击,赵襄子率士兵从正面攻击,大败智瑶军队,于是杀死智瑶,又将智家族人尽行诛灭。只有辅果(智果)一族得以保存。


【解析】

 

韩、魏、赵三家之所以会联合攻击智瑶,根本原因就是三家相对智家都太弱了,大家都知道要想摆脱被灭族的危险只有三家联合。而且三家联合灭智氏成功几率更大!赵襄子使臣张孟谈的到来除了说出“唇亡齿寒”的道理,更重要的一点是,存在“泄密”的可能性,这就直接逼迫韩、魏反水了。


【进一步解析】

 

上一篇讲过赵襄子的故事,这个人权谋很深。当时赵家势力弱小根本不是智瑶的对手,何况是智、韩、魏三家要联合灭赵。智瑶无故向韩、魏两家索要土地,两家都被迫答应,已经跟智瑶产生了间隙。随后智瑶又向赵襄子索要土地被拒绝,引发智瑶灭赵。

整个过程时间不短也不长,正好引发事件慢慢发酵,为自己创造了“生存共同体”韩、魏两家。如果一开始,赵襄子硬刚智瑶,搞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概率被瞬间灭掉(他根本没这个硬实力)。所以赵襄子顺应时事件发展,以“空间换时间”,战略性撤退,拖延智瑶灭赵。之后更是抓住了“唇亡齿寒”这一关键因素,找到了赵、韩、魏三家的利益共同点——“生存和发展”(让韩、魏两家相信,赵襄子被灭,你们更会被灭,何况我秘密的给你们派了使者,早晚会被发现,盟友起疑心,就离内讧不远了。如果赵、韩、魏联合灭掉智瑶共分其地,三家势力都会大大加强,就有资本迫使周天子承认其为诸侯国)。

在危急时刻,自己力所不及的时候,首先要保存实力,创造盟友。创造盟友的关键是抓住“最大共同利益点”,并且要用权谋思维为敌人制造敌人,制造事件引发裂变。对于企业或者个人也是如此,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危机都要学会抓住机会,创造盟友,保护自己的盟友,绝地求生。


   

6、士为知己者死(降服人心)

【原文1】


三家分智氏之田。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智伯之臣豫让欲为之报仇,乃诈为刑人,挟匕首,入襄子宫中涂厕。襄子如厕心动,索之,获豫让。左右欲杀之,襄子曰:“智伯死无后,而此人欲为报仇,真义士也!吾谨避之耳。” 乃舍之。


【译文】


赵、韩、魏三家瓜分智家的田土。赵襄子把智瑶的头骨涂上漆,做成饮器。智瑶的家臣豫让想为智瑶报仇,就化装为罪人,挟揣匕首,混到赵襄子的宫室中打扫厕所。赵襄子上厕所时心动不安,令人搜索,抓获了豫让。左右随从要将他杀死,赵襄子说:“智瑶已死无后人,而此人还要为他报仇,真是一个义士!我小心躲避他好了。”于是释放豫让。


【解析】

 

“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可见赵襄子的仇恨有多大,也难免会引发智瑶家臣对其进行刺杀。豫让是智瑶的家臣,“士为知己者死”就是出自此处。智瑶被灭族,但智瑶的家臣们并没有被杀绝,豫让又是一个义士,如果这么轻易杀了豫让,难免会引起智瑶旧部的反叛。


【原文2】


乃舍之。豫让又漆身为癞,吞炭为哑,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行见其友,其友识之,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赵孟,必得近幸。子乃为所欲为,顾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求以报仇,不亦难乎?”豫让曰:“不可!既已委质为臣,而又求杀之,是二心也。凡吾所为者,极难耳。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者也。”襄子出,豫让伏于桥下。襄子至桥,马惊,索之,得豫让,遂杀之。

【译文】


豫让用漆涂像个癞疮病人,又吞下火炭,弄哑嗓音。在街市上乞讨,连妻子见面也认不出来。路上遇到朋友,朋友认出他,为他垂泪说:“以你的才干,如果投靠赵家,一定会成为亲信,那时你就为所欲为,不是很简单容易吗?为何要自残形体以至这样呢?这样来图谋报仇,不是太困难了吗!”豫让说:“不行!我要是委身于赵家为臣,再去刺杀他,就是怀有二心。我现在这种做法,是极困难的。然而之所以还要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天下与后世做人臣子而怀有二心的人感到羞愧。”赵襄子乘车出行,豫让潜伏在桥下。赵襄子到了桥前,马突然受惊,进行搜索,捕获豫让,于是杀死他。


【解析】


豫让的事例是君臣相交的典型。而如果我们换个角度站在赵襄子的位置来思考建个事例,就会发现这个是一个经典的“政治事件”。【原文1】我讲了赵襄子为什么没有杀死豫让,在这里也将一下这次刺杀,赵襄子为什么要杀了豫让。

 

有一个规则就是事不过三,赵襄子作为一个谋略极强的家族长自然不会让“刺杀”事件发生第三次的,如果真的有第三次“刺杀”成功的机率还很可能会百分百。如果赵襄子这次还不杀死豫让,那就是变相的鼓励智瑶的旧臣来反抗赵襄子了,会演变成巨大的祸患。

 

【进一步解析】

 

这就跟人犯错屡教不改一样的道理,你犯了第一次不改,又犯了第二次,让别人就不会让你有反第三次的机会了。豫让的精神其实是不值得提倡的,之所以流传甚广,无非是以弱击强的典范罢了,实际上是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不但会害了自己,还会伤害到自己身边的人。 

 

7、做“大哥”的修养(魏文侯)


《资治通鉴》通过魏文侯的5个故事来讲述应该如何招揽人才,怎么做好带头大哥。


【原文1】


魏文侯以卜子夏、田子方为师,每过段干木之庐必式。四方贤士多归之。


【译文】


魏文侯魏斯以卜子夏、田子方为国师,他每次经过名士段干木的住宅,都要在扶着车臂俯首行礼。四方贤士很多前来归附他。

【解析】

 

卜子夏是孔子的学生,田子方是孔子徒孙,两人都是儒家名士,富有盛名,段干木是治世大才,其数位好友都先后为将,其清高隐居;后来也是熬不住魏文侯每次都在他宅子前拜他,出仕协助魏文侯首霸中原。

 

卜子夏、田子方和段干木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极富盛名。卜子夏以“文学”著称,是李悝、吴起的老师,更是孔子的“高材生”;田子方是孔子学生子贡的学生,以“道德学”闻名于诸侯。这俩人被魏文侯拜为“国师”(国君的老师、顾问),“学者”毕竟是专注于“学术”,不同于治国辅政人才,但名气大、威望高,弟子众多,可为魏文侯吸引源源不断的人才,。段干木的老师是子夏,好友是田子方,为孔子再传弟子,还是个辅政治世人才。这三人就是魏文侯的“招牌”、“顾问”、“驰名商标”!


【原文2】

文侯与群臣饮酒,乐,而天雨,命驾将适野。左右曰:“今日饮酒乐,天又雨,君将安之?”文侯曰:“吾与虞人期猎,虽乐,岂可无一会期哉!”乃往,身自罢之。


【译文】


魏文侯与群臣饮酒,奏乐期间,下起了大雨,魏文侯却下令驾车前往山野。左右侍臣问:“今天饮酒听乐,又下着大雨,国君打算干什么去呢?”魏文侯说:“我与掌管田猎的官员约好了一同打猎,虽然这里很快乐,也不能不遵守约期!”于是前往,亲自告知停猎。


【解析】

 

“虞人”是指掌管田猎的官吏,虽然这个官职不大,但是影响力可不小(田猎活动在古代是非常重要的活动之一)。再说,再小的官员也是魏国的官员,是魏文侯的属臣!魏文侯仿佛在说:看这些小官员我都这么重视,何况你们这些大官呢!

 

【进一步解析】

 

从这两段就可以看出,魏文侯对待大师、高人以及下级官吏的态度。比如,现在很多的大企业都会聘请大学教授、院士、退休官员和咨询专业作为荣誉领导和咨询顾问,其目的除了要为企业家提供不定期顾问咨询外,更重要的是“资源合作”。有一位知名餐饮企业家曾经说过,之所以要外聘那么多的专家和咨询公司,就是为了减少自己犯错的几率,要知道多少企业的生死存亡就在于企业家的决策是否正确上!

【原文3】

韩借师于魏以伐赵。文侯曰:“寡人与赵,兄弟也,不敢闻命。”赵借师于魏以伐韩,文侯应之亦然。二国皆怒而去。已而知文侯以讲于己也,皆朝于魏。魏由是始大于三晋,诸侯莫能与之争。


【译文】

韩国邀请魏国出兵攻打赵国。魏文侯说:“我与赵国,是兄弟之邦,不敢从命。”赵国也来向魏国借兵讨伐韩国,魏文侯仍然用同样的理由婉拒了。两国一开始都很不开心,都怒气冲冲地离去。后来得知魏文侯对自己和对方都是一样和睦的态度,都前来朝拜魏国。魏国于是开始成为魏、赵、韩三国之首,各诸侯国都没有能力它争雄。


【解析】


这就是是魏文侯的“外交战略”。韩赵两家我谁也不帮,一视同仁,结果就是俩家也打不起来,而都要来不听的巴结奉承魏国,那魏国自然就是“老大”了。魏、赵、韩可谓是一母同袍,合则争雄天下,分则岌岌可危。魏文侯合理处理两国关系,使两国都避免了兵戎相见,更加依赖魏国,为魏国自己建立和强大的威望,其他各国也不敢轻易侵犯,魏国成为了韩、赵两国的“大哥”,为后来争雄天下打下了基础。

【原文4】

使乐羊伐中山,克之,以封其子击。文侯问于群臣曰:“我何如主?”皆曰:“仁君。”任座曰:“君得中山,不以封君之弟而以封君之子,何谓仁君?”文侯怒,任座趋出。次问翟璜,对曰:“仁君也。”文侯曰:“何以知之?”对曰:“臣闻君仁则臣直。向者任座之言直,臣是以知之。”文侯悦,使翟璜召任座而反之,亲下堂迎之,以为上客。

【译文】


魏文侯派乐羊攻打中山国,并以攻克,封给自己的儿子魏击。魏文侯问群臣:“我是什么样的君主?”大家都说:“仁德的君主!”任座说:“国君您得了中山国,不用来封赏您的弟弟,却封赏给自己的儿子,怎么是仁德君主呢!”魏文侯大怒,任座快步离开。魏文侯再问翟璜,翟璜回答说:“仁德君主。”魏文侯问:“怎么讲?”回答说:“我听说国君仁德,他的臣子就敢直言不讳。刚才任座的话很耿直,于是我知道您是仁德君主。”魏文侯大喜,派翟璜去追任座回来,还亲自下殿堂去迎接,奉为上客。


解析】

 

任座可以比喻成“大喷子”。魏文侯打下的土地自然是要优先分封给自己儿子了,作为臣下是不能够干涉“君主封赏”的,这也是“礼教”最重要的规矩之一,这就是为何魏文侯会大怒。但是,魏文侯又不好惩罚任座(因为魏文侯在“封其子”这件事确实有失公允,但又不得为之),又不想破坏自身的声望,就自己找了个台阶“问翟璜”,翟璜是相国,是魏文侯最亲近信任的大臣,自然理解魏文侯的深意,谓其谓“仁君”。

 

通过这个故事可以看出魏文侯的气度非凡,在别人冒犯自己的时候,也会给自己找台阶,补足自己的面子,也补足冒犯者的面子,这也是高阶领导者的政治修养,不管什么情况下首先要团结自己的下属,不要影响自己的威望声誉,后面不管干什么事,下属也愿意无条件服从。


【原文5】

文侯与田子方饮,文侯曰:“钟声不比乎?左高。”田子方笑。文侯曰:“何笑?”子方曰:“臣闻之,君明乐官,不明乐音。今君审于音,臣恐其聋于官也。”文侯曰:“善。”

【译文】

魏文侯与田子方饮酒,文侯说:“编钟的乐声不协调吗?左边高。”田子方笑。,魏文侯问:“为何发笑?”田子方说:“我听说,国君懂得任用乐官,不必懂得乐音。现在国君您精通音乐,我担心您会疏忽了任用官员的职责。”魏文侯说:“好。”

【解析】

 

国君(领导者)要做国君(领导者)该做的事,不必事事都计较,会分散自己的精力,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国君(领导者)主要是“任用官吏”,让合适的人在合适的位置上,这样才能能维持政治生态平衡。


【进一步解析】

 

《资治通鉴》通过魏文侯的这5个小故事,告诉我们领导者要具备很高的政治素养,既要包装自己,维护别人的品牌影响力来提高自己的威望和声誉,更要维护自己的威望和声誉,要容人纳谏。领导者不必过于关心无关痛痒的小事情,自己要做该做的事,要让下属去做他“该做”的事。对外要放眼大局,善于维护他人的利益来提高自己的影响力,维护整体格局的稳定。



8、为什么不能骄横


【原文1】


子击出,遭田子方于道,下车伏谒。子方不为礼。子击怒,谓子方曰:“富贵者骄人乎?贫贱者骄人乎?“子方曰:“亦贫贱者骄人耳,富贵者安敢骄人?国君而骄人则失其国,大夫而骄人则失其家。失其国者未闻有以国待之者也,失其家者未闻有以家待之者也。夫士贫贱者,言不用,行不合,则纳履而去耳,安往而不得贫贱哉!“子击乃谢之。


【译文】


魏文侯的公子魏击出行,途中遇见国师田子方当道,下车伏拜行礼。田子方却不作回礼。魏击大怒对田子方说:“富贵的人能对人骄傲呢,还是贫贱的人能对人骄傲?”田子方说:“当然是贫贱的人能对人骄傲了,富贵的人哪里敢对人骄傲呢!国君对人骄傲就将亡国,大夫对人骄傲就将失去家地。失去国家的人没有听说有以君主对待他的;失去家的人也没有听说有以家主对待他的。贫贱的游士呢,话不听,行为不合意,就穿上鞋子告辞了,到哪里能得不到贫贱呢!”魏击于是道歉。


【解析】

 

魏击就是魏武侯,也是一代雄主。这里的“骄人”本意有“贬低”他人,以势压人的意思。这是一种“人性”的弱点。魏击的话“富贵者骄人乎?贫贱者骄人乎?”,放在现代语境里意思就是:我有钱有势,尊贵无比,为何不能“贬低”,压人一等呢?田子方的意思是,魏击已经是公子(国君继承人),无比尊贵,全无必要这样做的,只有那些“贫贱”的人才能“骄人”,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靠“骄人”来维护自己的自尊心,更不怕得罪人而失去什么。


【进一步解析】

 

这个道理放在现代也是适用的。很多的企业家、富人的涵养、素质是相当高的,平时也低调的很,既是那些“爱秀”的“大忽悠”,在平时待人处事也是相当的谦卑、低调。这就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措施。

  

 

9、选拔高官的标准是什么?


【原文1】


文侯谓李克曰:“先生尝有言曰:'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则璜,二子何如?“对曰:“卑不谋尊,疏不谋戚。臣在阙门之外,不敢当命。“文侯曰:“先生临事勿让。“克曰:“君弗察故也。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文侯曰:“先生就舍,吾之相定矣。“


【译文】


魏文侯问李克:“先生曾经说过:‘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相。’现在我选相不是魏成就是翟璜,这两人都怎么样?”李克回答说:“下属不参与尊长的事,外人不过问外亲戚的事。臣子我在朝外任职,不敢接受询问。”魏文侯说:“先生不要遇事推让!”李克说道:“国君您没有仔细反复观察呀。平时看他所亲近的,富贵时看他如何支配财富,显赫时看他所推荐的,穷困时看他所不做的,贫贱时看他所不取的。这五条,就足以去判断人,又何必要要我指明呢!”魏文侯说:“先生请回府吧,我的国相已经选定了。”


【解析】

 

国君选谁担任“国相”,这是“领导”的“私事”,就如同“家事”一般,是容不得外人干预的。但是,面临这等“二把手”的大事,换做谁也会慎重到“犹豫不决”。

 

文中的李克面对国君的询问并没有直接给到答案,而是给出了“选定标准”,“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这其实就是看一个人“本性”,毕竟国相是一人之下的实权职位,胜任国相最重要的不是多大的能力,而是看他的“心向”,看他的“做事标准”和“思维方式”。


【原文2】


李克出,见翟璜。翟璜曰:“今者闻君召先生而卜相,果谁为之?“克曰:“魏成。“翟璜忿然作色曰:“西河守吴起,臣所进也;君内以邺为忧,臣进西门豹;君欲伐中山,臣进乐羊;中山已拔,无使守之,臣进先生;君之子无傅,臣进屈侯鲋。以耳目之所睹记,臣何负于魏成?“李克曰:“子之言克于子之君者,岂将比周以求大官哉?君问相于克,克之对如是。所以知君之必相魏成者,魏成食禄千钟,什九在外,什一在内,是以东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师之;子所进五人者,君皆臣之。子恶得与魏成比也!“翟璜逡巡再拜曰:“璜,鄙人也,失对,愿卒为弟子。“


【译文】


李克离去,遇到翟璜。翟璜问:“听说今天国君召您去征询宰相人选,到底定了谁?”李克说:“魏成。”翟璜忿忿不平地变了脸色,说:“西河守令吴起,是我推荐的。国君担心的邺县,我推荐西门豹。国君想征伐中山国,我推荐乐羊。中山国攻克之后,没有人去镇守,我推荐了先生您。国君的公子没有老师,我推荐了屈侯鲋。凭这些耳朵眼睛都能听到看到的事实,我哪点儿比魏成差!”李克说:“你把我介绍给你的国君,难道是为了结党以谋求高官吗?国君问我宰相的人选,我说了刚才那一番话。我所以推断国君肯定会让魏成为相,是因为魏成享有千钟的俸禄,十分之九都用在外面,只有十分之一留作家用,所以向东方得到了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这三个人,国君都奉他们为老师;而你所举荐的五人,国君都任用为臣属。你怎么能和魏成比呢!”翟璜听罢徘徊不敢进前,一再行礼说:“我翟璜,真是个粗人,失礼了,愿终身为您的弟子!”


【解析】

 

“魏成食禄千钟,什九在外,什一在内,是以东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师之;子所进五人者,君皆臣之”,魏成为选定为国相的原因是他所推举的人都被国君尊为老师,而翟璜所推举的都是臣属,从这里来看翟璜是难免有“私心”的,吴起、西门豹、乐羊、屈侯鲋和李克自己都是虽然分属不同的“职业”领域,但是都是翟璜的“自己人”,并非“国君的人”。而魏成除了用自己十分之九的俸禄为国君得到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外,更重要的这三人所获得的待遇“国师”,只是为国君提供“事务咨询”的职责,并未掌握实际权力。

 

综述来看,魏成这人在“职位”和“工作”上无私心,不会安排自己人掌握重要职位和权利,比较让“老板”放心。


【进一步解析】

 

企业在对待重要职位的人选上,“能力”反而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心向”和“本性”,看他是不是实实在在的为企业,为集体着想。比如,苹果公司的CEO蒂姆·库克,估计当初乔布斯选他做CEO 百分之九十的人无法理解,这个人本质上并没有什么突出能力,但他有个很重要的经历:长期负责电脑制造业务,这就意味着他懂得如何平衡研发、制造、销售等等各个领域的关系,在乔布斯之后的时代,对于苹果公司来说,激进式创新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到了让市场消化的时代。


 

10、用人用其才


【原文1】


吴起者,卫人,仕于鲁。齐人伐鲁,鲁人欲以为将,起取齐女为妻,鲁人疑之,起杀妻以求将,大破齐师。或谮之鲁侯曰:“起始事曾参,母死不奔丧,曾参绝之。今又杀妻以求为君将。起,残忍薄行人也。且以鲁国区区而有胜敌之名,则诸侯图鲁矣。“


【译文】


吴起,卫国人,在鲁国做官。齐国攻打鲁国,鲁国想任用吴起为将军,吴起娶的妻子是齐国人,鲁国就猜疑吴起,于是,吴起就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求得大将,大破齐国军队。有人在鲁国国君面前攻击他说:“吴起当初曾师事曾参,母亲死了也不回去治丧,曾参与他断绝关系。现在他又杀死妻子来求得您的大将职位。吴起,是一个残忍缺德的人!况且以我们小小的鲁国能有战胜齐国的名气,各个国家都要来算计鲁国了。”


【解析】

 

吴起贪将杀妻,母死不奔 丧不奔丧,证明确实“人品”有问题,也正给比人诽谤他的机会。此人处于何种目的攻击吴起不得而知,但是鲁国崇尚儒学,鄙视吴起这种人,吴起早晚要出事。这也警示我们,在追求某项利益时,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给自己留下人生污点,以免为自己埋下祸根。


【原文2】


起恐得罪。闻魏文侯贤,乃往归之。文侯问诸李克,李克曰:“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弗能过也。“于是文侯以为将,击秦,拔五城。


【译文】


吴起恐怕鲁国治他的罪,又听说魏文侯贤明,于是就前去投奔。魏文侯征求李克等人的意见,李克说:“吴起为人贪婪而好色,然而他的用兵之道,连齐国的名将司马穰苴也超不过他。”于是魏文侯任命吴起为大将,攻击秦国,攻占五座城。


【解析】

 

魏文侯之人善用,看中的是吴起的军事才能,明白“打胜仗”,重要的不是什么“人品”。


【原文3】


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卒母闻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将军自吮其疽,何哭为?“母曰:“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战不还踵,遂死于敌。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


【译文】


吴起做大将,与最下等的士兵同样穿衣吃饭,睡觉不铺席子,行军也不骑马,亲自挑粮食,与士兵们分担疾苦。有个士兵患了毒疮,吴起为他吸吮毒汁。士兵的母亲听说后却痛哭。有人问:“你的儿子是个士兵,而吴起将军亲自为他吸吮毒疮,你为什么哭?”士兵母亲答道:“不是疽的原因!当年吴将军为孩子的父亲吸过毒疮,他父亲作战从不后退,就战死在敌阵中了。吴将军现在又为我儿子吸毒疮,我不知道他该死在哪里了,所以哭他。”


【解析】

 

将军打胜仗用的就是士兵的 “不畏死”。吴起爱护士卒就是这个意思,除了给予士卒物质奖励外,也要给予就“精神奖励”。

 

从这段可以看出吴起的军事素养相当高(魏文侯也没看错人)懂得与士兵同甘共苦,甚至吸允毒汁,让士兵为其效死命,一家两代愿为其战死。从这段可以看出吴起治军与魏文侯治臣有共同点,都是会抓住重点降伏人心,达到自己的目的。


【进一步解析】

 

人本来就不是完美的,人无完人。每个人有自己的致命缺点,每一个人也有他人不及的优点。在对待人才上也不能一偏概之,关键是要知人善用,将其用到能发挥其能力的地方。

 

作为领导者也不要放弃警惕心,要学会制衡,从魏文侯时期对各级官员的设置,可以看出,魏文侯对吴起是有制衡措施的,如果发现其人不可控,最有就是效的办法就是将其废掉了。比如魏文侯死后,魏武王即位,发现吴起抱负太大,为人刚愎自用,不可控,所以借别人的手将其逼走。

 

 

11、刺客就是盗匪


【原文1】

三月,盗杀韩相侠累。侠累与濮阳严仲子有恶。仲子闻轵人聂政之勇,以黄金百镒为政母寿,欲因以报仇。政不受,曰:“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


【译文】


三月,盗匪杀死韩国国相侠累。侠累与濮阳人严仲子有大仇,严仲子听说轵地人聂政很勇敢,便拿出一百镒黄金为聂政母亲祝寿,想让聂政为他报仇。聂政不接受,说:“我的老母亲还健在,我不能为别人去献身!”


【解析】


“盗匪杀死韩国国相侠累”,这里的“盗匪”就是指聂政,暗喻对此类暗杀大臣行为如盗匪一般。


【原文2】


及母卒,仲子乃使政刺侠累。侠累方坐府上,兵卫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因自皮面抉眼,自屠出肠。韩人暴其尸于市,购问,莫能识。其姊嫈闻而往哭之,曰:“是轵深井里聂政也。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绝从。妾奈何畏殁身之诛,终灭贤弟之名!“遂死于政尸之旁。


【译文】


等到他的母亲去世,严仲子便派聂政去行刺侠累。侠累正端坐府中,有许多护卫兵丁,聂政一直冲上厅阶,把侠累刺死。然后划破自己的面皮,挖出双眼,割出肚肠而死。韩国人把聂政的尸体放在集市中暴尸。悬赏查找,但没人知晓。聂政的姐姐听说此事前往,哭着说:“这是轵地村井里的聂政啊!他因为我还在,就自毁面容不使连累我。我怎么能怕杀身之祸,最终埋没我弟弟的英名呢!”于是自尽死在聂政的尸体旁边。


【解析】

 

刺客所谓的“义”一般都比较狭隘,所以所谓的“刺客、大侠”都是些底层贫贱流民。毛满足他心中的“道义”给点钱就卖命。但刺客往往会以个人代价造成极大的损失。

 

【进一步解析】

 

文中开头直接将刺客比作盗匪,可见《资治通鉴》对刺客们的鄙视和厌恶。


12、吴起为什么会失败?


【原文1】


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顾谓吴起曰:“美哉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对曰:“在德不在险。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商纣之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杀之。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皆敌国也。”武侯曰:“善。”


【译文】


魏武侯顺黄河而下,在中游回头对吴起说:“稳固的山河真美啊!这是魏国的宝啊!”吴起回答说:“国宝在于德政而不在于地势险要。当初三苗氏部落,左面有洞庭湖,右面有彭蠡湖,但他们不修德义,被禹消灭了。夏朝君王桀的居住之地,左边是黄河、济水,右边是泰、华山,伊阙山在其南面,羊肠阪在其北面,但朝政不仁,也被商朝汤王驱逐了。商朝纣王的都城,左边是孟门,右边是太行山,常山在其北面,黄河经过其南面,因他施政不德,被周武王杀了。由此可见,国宝在于德政而不在于地势险要。如果君主您不修德政,恐怕就是这条船上的人,也要成为您的敌人。”魏武侯听罢说道:“对。”


【解析】

 

稳固江山最好的措施就是“修德政”,也就是多出台利于百姓的措施和政绩。但是吴起的表达方式似乎有些问题,这就像现实中有些人,领导跟您讲公司的前景多么多么的好,你却回答领导如何做好一个领导!


【原文2】


魏置相,相田文。吴起不悦,谓田文曰:“请与子论功,可乎?”田文曰:“可。”起曰:“将三军,使士卒乐死,敌国不敢谋,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治百官,亲万民,实府库,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东乡,韩、赵宾从,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此三者子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子乎,属之我乎?”起默然良久,曰:“属之子矣。”


【译文】


魏国设置国相职位,任命田文为相。吴起不高兴,对田文说:“我和你比较功劳如何?”田文说:“可以。”吴起便说:“统率三军,使士兵乐于战死,敌国不敢谋算,你比我吴起如何?”田文说:“我不如你。”吴起又问:“整治百官,亲善百姓,使仓库充实,你比我吴起如何?”田文说:“我不如你。”吴起再问:“镇守西河,使秦兵不敢向东侵犯,韩国、赵国依附听命,你比我吴起如何?”田文还是说:“我不如你。”吴起质问道:“这三条你都在我之下,而职位却在我之上,是什么道理?”田文说:“如今国君年幼,国多疑难,大臣们不能齐心归附,老百姓不能信服,在这个时候,是嘱托给你呢,还是嘱托给我呢?”吴起默默不语想了一会儿,说:“嘱托给你啊!”


【解析】

 

相国这个职位最重要的是辅佐君主、管理百官和安抚百姓。魏国刚设置相国的职位,在制度和管理职权上必然是不成熟的,最需要的是任用一个有经验的人把这个职位变得成熟起来,而田文就是最好的人选。

 

【原文3】


久之,魏相公叔尚魏公主而害吴起。公叔之仆曰:“起易去也。起为人刚劲自喜,子先言于君曰:‘吴起,贤人也,而君之国小,臣恐起之无留心也,君盍试延以女?起无留心,则必辞矣。’子因与起归而使公主辱子,起见公主之贱子也,必辞,则子之计中矣。”公叔从之,吴起果辞公主。魏武侯疑之而未信,起惧诛,遂奔楚。

【译文】


过了很久,魏国国相公叔娶公主而忌讳吴起。公叔的仆人说:“吴起容易除掉,吴起为人刚劲而自负。您可以先对国君说:‘吴起是个杰出人才,但君主您的国家小,恐怕他没有长留的心思。国君您何不试着要把女儿嫁给他,如果吴起没有久留之心,一定会推辞的。’您再与吴起一起回去,让公主羞辱您,吴起看到公主如此轻视您,一定会辞谢国君的婚事,这样您的计谋就实现了。”公叔照此去做,吴起果然辞谢了与公主的婚事。魏武侯疑忌他,不敢信任,吴起害怕被诛杀,于是投奔了楚国。


【解析】

 

这个公叔就是公叔痤(商鞅的老师),就是向魏王举荐商鞅的魏国国相。国相之位位高权重,国君为了安全自然会倾向于“亲上加亲”,而吴起之前有杀妻的行为,如果公主轻视吴起,吴起自然是不敢肆意妄为,这是公叔的计策能够成功的主因。

魏武侯之所以会听公叔的建议试探吴起,无非是本来对吴起这个“外人”有所忌惮,也有了防备心。正好借这个机会想除掉吴起。吴起也是看不透政治的玩法,被下套了。

 

【原文4】


楚悼王素闻其贤,至则任之为相。起明法审令,捐不急之官,废公族疏远者,以抚养战斗之士,要在强兵,破游说之言从横者。于是南平百越,北却三晋,西伐秦,诸侯皆患楚之强,而楚之贵戚大臣多怨吴起者。 


【译文】


楚悼王平素听说吴起是个人才,等吴起到了便任命他为国相。吴起严明法纪号令,裁减一些不重要的闲官,废除了王族中的远亲特权,用来安抚奖励征战之士,大力增强军队、打击合纵连横游说言论。于是楚国向南平定百越,向北抵挡住韩、魏、赵三国,向西征讨秦国,各诸侯国都害怕楚国的强大,但楚国的王亲贵戚、权臣显要中有很多人怨恨吴起。


【解析】

 

吴起的改革一直是过于激进,过度依赖于国君的支持,在没有“政治基础”的前提下是非常危险的。


【原文5】


楚悼王薨,贵戚大臣作乱,攻吴起,起走之王尸而伏之。击起之徒因射刺起,并中王尸。既葬,肃王即位。使令尹尽诛为乱者,坐起夷宗者七十馀家。


【译文】


楚悼王去世。贵族国戚和大臣作乱,攻打吴起,吴起逃到悼王尸体边,伏在上面。攻击吴起的暴徒用箭射吴起,并射中了悼王的尸体。办完葬事,楚肃王即位,命令楚相全数翦灭作乱者,因射吴起之事而被灭族的多达七十余家。


【解析】

吴起为什么会失败?第一个原因就是吴起不能做国相,这就由它的性格“所决定的,吴起做着相=国相的职位,却干着大将军的活。第二才是变法过于激进,严重忽略了贵族大臣的利益。楚国的贵族大臣势力过于强大,楚悼王和吴起在变法的过程中只是“强硬”的执行,既没有考虑他们的利益也没有处理这些“敌对势力”,这是吴起被杀,变法失败的直接原因。

 

还有领导者想到当前事,更要想到身后事,把控住时局,妥善处理下属之间的关系,该弃棋还是要放弃,不要为继位者制造麻烦。楚肃王的处理方式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处理掉作乱的贵戚大臣,那领导可能就要被反噬了。

  

13、位居高位忌自以为是


【原文1】


子思言苟变于卫侯曰:“其才可将五百乘。”公曰:“吾知其可将;然变也尝为吏,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故弗用也。”子思曰:“夫圣人之官人,犹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长,弃其所短;故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良工不弃。今君处战国之世,选爪牙之士,而以二卵弃干城之将,此不可使闻于邻国也。”公再拜曰:“谨受教矣!”


【译文】


孔,字子思,向卫国国君提起苟变说:“他的才能可统领五百辆车。”卫侯说:“我知道他是个将才,然而苟变做官吏的时候,有次征税吃了老百姓两个鸡蛋,所以我不用他。”子思说:“圣人选人任官,就好比木匠使用木料,取其所长,弃其所短;因此一根合抱的良木,只有几尺朽烂处,高明的工匠是不会扔掉它的。现在国君您处在战国纷争之世,正要收罗锋爪利牙的人才,却因为两个鸡蛋而舍弃了一员可守一城的大将,这事可不能让邻国知道啊!”卫侯一再拜谢说:“我接受你的指教。”

【解析】

 

子思是孔子的嫡孙,在孔孟 “道统”的传承中有重要地位,在儒家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所以其言论经常被用作“劝谏”君王。

 

卫国国君因小事而不用“将才”苟变,属于“因小失大”。不能因为苟变的小错误而否定他得能力,毕竟在战国乱世还是需要像苟变也要能独挡一方那个的守城大将。


【原文2】


卫侯言计非是,而群臣和者如出一口。子思曰:“以吾观卫,所谓‘君不君,臣不臣’者也!”公丘懿子曰:“何乃若是?”子思曰:“人主自臧,则众谋不进。事是而臧之,犹却众谋,况和非以长恶乎!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悦人赞已,暗莫甚焉;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谀求容,谄莫甚焉。君暗臣谄,以居百姓之上,民不与也。若此不已,国无类矣!”


【译文】


卫侯提出了一项不正确的计划,而大臣们却附和如出一口。子思说:“我看卫国,真是‘君不像君,臣不像臣’呀!”公丘懿子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子思说:“君主自以为是,大家便不提自己的意见。即使事情处理对了没有听取众议,也是排斥了众人的意见,更何况现在众人都附和错误见解而助长不良之风呢!不考察事情的是非而乐于让别人赞扬,是无比的昏暗;不判断事情是否有道理而阿谀奉承,是无比的谄媚。君主昏暗而臣下谄媚,这样居于百姓之上,百姓是不会归附的。长期这样不改,国家就不象国家了。”


【解析】

 

儒家思想中特别注重“君明臣谏”,君王做错了事,臣子有责任协助其改正。如果领导自以为是,即使做多了也是相当于排斥了大家的意见,会助长附和的不良风气。也导致大家为了不得罪国君而不去判断事情的是非对错,最终结果必然是一直走下坡路了。


【原文3】


子思言于卫侯曰:“君之国事将日非矣!”公曰:“何故?”对曰:“有由然焉。君出言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亦自以为是,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君臣既自贤矣,而群下同声贤之,贤之则顺而有福,矫之则逆而有祸,如此则善安从生!《诗》曰:‘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抑亦似君之君臣乎!”

【译文】

子思对卫侯说:“你的国家将要一天不如一天了。”卫侯问:“为什么?”回答说:“事出有原因的。国君你说话自以为是,卿大夫等官员没有人敢改正你的错误;于是他们也说话自以为是,士人百姓也不敢改正其误。君臣都自以为贤能,下属又同声称贤,称赞贤能则和顺而有福,指出错误则忤逆而有祸,这样,怎么会有好的结局呢!《诗经》说:‘都称道自己是圣贤,乌鸦雌雄谁能辨?’不也像你们这些君臣吗?”

【解析】

 

文中所讲的就是“君行下效”的道理。作为领导者过于“自以为是”,下属们自然是“有样学样”,反而都会认为自己“圣贤”,无法分辨是非。

 

【进一步解析】

 

 这篇文章讲了两点,一是君主不要自以为是,二是阐述“君臣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君主一定要不要“自以为是”,


 

 

14、齐威王立威


【原文1】


威烈王六年(辛亥,公元前370年)齐威王来朝。


是时周室微弱,诸侯莫朝,而齐独朝之,天下以此益贤威王。

赵伐齐,至鄄。

魏败赵师于怀。


【译文】


齐威王朝拜周烈王。当时周王室已非常衰弱,各诸侯国都不来朝拜,唯独齐王仍来朝拜,因此天下人愈发称赞齐威王贤德。

赵国攻打齐国,直至鄄地。魏国在怀地击败赵国军队。


【解析】

 

这个时候的齐威王应该是刚继位不久。而齐威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朝拜周天子,为自己获取更多的“政治资本”。


【原文2】


齐威王召即墨大夫,语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毁言日至。然吾使人视即墨,田野辟,人民给,官无事,东方以宁。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助也。”封之万家。召阿大夫,语之曰:“自子守阿,誉言日至。吾使人视阿,田野不辟,人民贫馁。昔日赵攻鄄,子不救;卫取薛陵,子不知。是子厚币事吾左右以求誉也。”是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尝誉者。于是群臣耸惧,莫敢饰诈,务尽其情,齐国大治,强于天下。


【译文】

齐威王召见即墨大夫,对他说:“自从你到即墨任官,每天都有指责你的话传来。然而我派人去即墨察看,却是田土开辟整治,百姓丰足,官府无事,东方十分安定。于是我知道这是你不巴结我的左右内臣谋求内援的缘故。”便封赐即墨大夫享用一万户的俸禄。又召见阿地大夫,对他说:“自从你到阿地镇守,每天都有称赞你的好话传来。但我派人前去察看阿地,只见田地荒芜,百姓贫困饥饿。当初赵国攻打鄄地,你不救;卫国夺取薛陵,你不知道;于是我知道你用重金来买通我的左右近臣以求替你说好话!”当天,齐威王下令烹死阿地大夫及替他说好话的左右近臣。于是臣僚们毛骨耸然,不敢再弄虚假,都尽力做实事,齐国因此大治,成为天下最强盛的国家。


【解析】

 

齐威王是战国时期得霸主,无论是对内治理国政还是对外“称霸”都取得了不凡得成就。文中所讲就是他治理官员得措施之一。治国得关键在于“治官”,而“治官”得关键在于不受其蒙蔽,认真务实得考察每一位官员得“政绩”。


【进一步解析】

 

齐威王立威治国运用了两大战略—对外立名和对内任任贤惩奸。

其一,在周室衰微无人朝拜周天子的时候,借机独自朝拜周天子,拜天子立名而威天下。

虽然各诸侯国都不朝拜周天子,但是周天子的名分还在,周礼尚存,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天下人名义上还是认可周天子的名分。

其二,齐威王独自去朝拜周天子也是向各诸侯国炫耀齐国国力和武力,镇服各诸侯国,对内也显示自己的名分正统,以显示齐国争霸的决心。朝拜周天子也是齐威王争霸天下战略的第一步。

齐威王对内则任用密探以监视各地的属臣,实际了解各地官员的情况。利用内臣引蛇出洞,查明实际情况,对忠臣贤臣给予极高的赏赐,对奸臣恶臣给予极其残酷的惩罚(煮死),杀鸡儆猴,警示其他大臣,使其不敢胡作非为。齐威王自己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被其他人所左右,不轻信身边人的话语。

齐威王的手段对待两种人的态度都是比较极端的,虽然很残酷(赏赐一万户,待遇接近诸侯了;烹死在古代是极刑,一般用在十恶不赦的人身上),但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宣示自己的执政标准,并迅速取得成效。

大家注意下时间,事件时发生在周威烈王6年,也是齐威王是在其即位9年后才去制造这些事件来立威的。新领导上位不建议急于宣示自己的执政措施,刚上位,没有亲信,政局也不够稳定,实力不够,自身条件也不足,旧贵族旧势力也都尚存,如果贸然行动,很可能被反噬,自己有可能被杀掉。齐威王用9年的时间足够使自己培养出亲信,控制住军队了,在这个时候再采取措施就是易如反掌。

 

新领导上位第一要有耐心,选择无为而治,稳定住局势,用时间来培养自己的势力和亲信(历史有一种教训是:君王最大的敌人是时间,君王最重要的就是要命够长);第二,学会选用亲信密探来监视自己的下属,不能偏听偏信;之后再为所欲为的,别人就无力反抗了。




15、不及时立继承人会引起祸乱


【原文1】


周烈王 七年(壬子 公元前369年)日有食之。王崩,弟扁立,是为显王。

魏大夫王错出奔韩。公孙颀谓韩懿侯曰:“魏乱,可取也。”懿侯乃与赵成侯合兵伐魏,战于浊泽,大破之,遂围魏。成侯曰:“杀罃,立公中缓,割地而退,我二国之利也。”懿侯曰:“不可。杀魏君,暴也;割地而退,贪也。不如两分之。魏分为两,不强于宋、卫,则我终无魏患矣。”赵人不听。懿侯不悦,以其兵夜去。赵成侯亦去。罃遂杀公中缓而立,是为惠王。


【译文】


周烈王七年(壬子 公元前369年)出现日食。周烈王去世,弟弟姬扁即位,是为周显王。

魏国大夫王错逃奔韩国。公孙颀对韩懿侯说:“魏国内乱,可以乘机攻取。”韩懿侯于是与赵成侯联合出兵攻打魏国,在浊泽地方交战,大败魏军,包围了魏国都城。赵成侯说:“杀掉魏罃,立公中缓为魏国国君,然后割地退兵,这对我们两国是有利的作法。”韩懿侯说:“不妥。杀死魏国国君,是强暴;割地后才退兵,是贪婪。不如让两人分别治理魏国,魏国分为两半,比宋国、卫国还不如,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魏国的威胁了。”赵成侯不同意。韩懿侯不高兴,率领他的军队乘夜离去。赵成侯也只好退兵归国。魏罃于是杀死公中缓即位,是为魏惠王。

【解析】

 

其他史籍记载这个魏国大夫王错是鬼谷子(王诩)的父亲,此人曾诋毁吴起,致使吴起逃离魏国。

 

魏国内乱的原因是没有及时确定继承人,让韩国、赵国趁虚而入。魏国得救也是因为赵、韩两国意见不合,两国都没有直接灭亡魏国的打算。


【原文2】

太史公曰:魏惠王所以身不死、国不分者,二国之谋不和也。若从一家之谋,魏必分矣。故曰:“君终,无適子,其国可破也。”


【译文】

太史公司马迁曰:魏惠王之所以能自身不死,国家不被瓜分,是由于韩、赵两国意见不和。如果按照其中一家的办法去做,魏国一定会被瓜分。所以说:“国君死时,无继承人,国家就会被击破。”


【解析】

 

司马迁说的是直接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是,韩、赵各自都不希望魏国灭国。

 

【进一步解析】

 

一个国家存在对另外的国家的意义是什么?这个是要搞清楚的。魏国的存在对于赵、韩两国的意义是什么呢?这其实是三个国家生死存亡的事情,谁也不愿意一家独大,谁也不愿意与其他二国发生残酷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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