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一张书桌

一直以来,我都渴望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 正式的书桌。

小时候,我做作业, 写字用得最多的是家里吃饭用的饭桌。不知是地面不平,还是桌腿子已被磨损得长短不一,趴上去写字时,桌子会发出“卡卡----,卡卡----”的响声。桌面已被洗刷得发白,可还是会隐约发出咸鱼的腥味。家里的大人如果批评我字写得不够好,我会把桌子摇得咯吱作响,不服气地大声抗议:“你看看这样的桌子,我能把字写好吗?”完全理直气壮,把字写得不好归罪于桌子的不给力。

当然,我还在奶奶和妈妈的梳妆台上写过作业。那种台子是前面有门关得平平的,不像正式的书桌那样有一块空出来的地方,让我可以端端正正地踏脚。写字时,我必须把两脚分开或双脚并拢歪向一边,这种坐法极為难受,写一会就腰酸背痛了。所以我一直渴望拥有一张真正的书桌,让我可以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写字的书桌。

国内读大学时期,在宿舍里每人被分配到一张书桌。说是书桌,只不过是把教室上课用的桌子搬来放在宿舍里,是掀开桌面才可以从里面拿或放东西的那种,离我渴望拥有的书桌还有很大距离。

移民美国后,与家人住在纽约唐人街,居住环境陕窄,另买一张书桌还真没地方摆放。我和弟、妹平时用来做作业、写东西的是张可以折叠的简易小桌子,用时支起摆在客厅,不用时就折好放在一旁。我习惯熬夜晚睡,为了不影响家人睡眠,读书写字就转移到离睡房远点的厨房去,饭桌又成为我的书桌。

美国大学宿舍配的书桌是我渴望已久的那种正式的书桌,有功用齐全的大小抽屉,有可以让我舒服踏角的空位。毕业后教书,教室里也有张供我专用的书桌。不过我总觉得这些书桌并不真正属于我,只是让我暂用的,在我之前无数人用过,在我之后不知谁人还会再用。我渴望拥有的是一张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书桌。

直到家里买了房子,生平第一次拥有自己的独立房间,我迫不及待想为自己房间添置的第一件摆设就是书桌。那张书桌是我在家俱店一见钟情后买下来的,它原木制作,色泽光洁,桌面宽平舒展,小巧而又稳固,极為实用。我设想书桌买来后,一定好好的利用它,坐在桌前看很多书写很多文章。但事实却是:搬进新居已大半年多,我根本没有几次好好地坐在书桌前看书写字,桌面都已经蒙上一层灰尘了。

我早已经习惯了躺在床上,卷在舒服的被窝里看书,写东西也习惯了用放在客厅,与家人合用的电脑,书桌对我来讲,并没有大用。望着那被闲置的书桌,我不解:為什么我渴望已久的东西,当我真正拥有后,却不会好好利用、爱惜,而是如此“冷漠无情”地把它弃置一边?这样的局面也让我疑惑:会不会有其他我现在还没拥有,也还在一直苦苦追求的东西,当我最终拥有后,又是否如同我的书桌一样,让我觉得不外如是,被弃置一边?

认真想想,这么多年来我从未缺过写字的桌子,只不过它们并不是我渴望的那个样子,不是我想要的,我就从没重视过它们。我犯了一个人们常犯的通病:苦苦追求自己还没拥有的东西,即使这样东西可能自己并不是真正喜欢或需要,而且一心只想着那还未拥有的,反而对自己身边已拥有的东西,却不懂得欣赏或珍惜。被闲置的书桌,虽然没有被我好好利用,却让我心安,它填补了我心里多年来空缺的洞,也提醒了我,让我醒悟不应该只想着还没有拥有的东西,还没做到的事,和还没遇到的人,而应该好好珍惜、欣赏、享受已拥有的一切。

现在,如果非要坐下来用笔、纸写点东西,我更爱用家里厨房的餐桌。那张餐桌桌面比书桌的宽大得多,桌底下全空,脚喜欢怎样放就怎样放,自由自在,不必拘束。厨房两面临窗,光线光猛,窗外有成排的树木,春、夏、秋三季都满窗绿意,在这样的环境写字绝对心旷神怡。

其实,只要自己喜欢,不拘泥于形式,厨房可以是很好的书房,饭桌也可以是最佳的书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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