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一进门就听见厨房里传出来的剁馅的声音。
“她回来不哭不闹,立刻就收拾包饺子,说安安说了中午吃饺子,现在包了等安安回来就可以吃上了。”白雪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越这样才越让人害怕。”
陈曦脱了鞋也顾不上换拖鞋,直接就进了厨房,郑光明在厨房里正搅拌肉馅,简宁正使劲剁着案板上的白菜。郑光明看见他点点头,简宁回过头来也看见了他,愣了愣,却笑了。
陈曦的眼圈立刻红了,从简宁妈妈走后,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私下见面,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和简宁再见,他想过去抱抱简宁,但简宁已经转过身去继续剁馅,没有再看他。
“你去客厅坐一会儿!我和光明包饺子,等着安安回来一起吃吧!”简宁也不回头,边剁馅边说,郑光明放下手里的活拉着陈曦出来。
“就由着她吧!她这样手里有点事或许更好一些,”郑光明小声说,“如果闲下来她反而可能会熬不住。”正说着简宁的手机响了,还没有等着郑光明过去拿手机,简宁已经从厨房冲出来去接电话,但拿起手机的一刻,脸上就黯淡下来。原来是刘晓云来的电话,刘晓云在电话里说自己已经坐上了北京通沧州的火车,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到沧州了,问平平还算听话吗?
“平平很好的,你别惦记,”简宁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你打不通安泰的电话?安泰怕是不能接你,我也是,家里确实有点事,等你回来再谈吧。”
简宁挂了电话,呆呆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抬头才看到陈曦,或许是陈曦痛苦而又焦灼的眼神触动了她。
“我不怪你,安安的事,和你没有关系。”她淡淡地说,这是她和陈曦说的第二句话,她知道陈曦心里想的是什么,明白陈曦最纠结痛苦的就是安安的失踪。她还记得来安慰他,即使是这个时候。陈曦羞愧痛心,简宁不怪他,这更让他无地自容,怎样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呢?他不知道,看着简宁又回厨房的背影,泪水已经流了一脸。
馅已经和好了,郑光明说人多,我们到饭厅里坐着包吧!简宁也不说话,任由郑光明收拾,然后四个人在饭厅开始包饺子,白雪擀皮,他们三个一起包,简宁包得是一如既往地麻利,每一个饺子都是肚子大大的,简宁沉默,三个人也都无语。
听见有人敲门,简宁包饺子的手立刻停下来,郑光明抱抱她,陈曦赶过去开门,进来的却是安泰,简宁的目光越过安泰,直直地看着安泰身后,然后才看向安泰,好像再问安泰,为什么是你一个人回来?看着她的目光,安泰的心都要碎了,他赶忙说有一个出租车司机提供的信息很有用。
那个司机的车和一辆面包车发生剐蹭,明明是他的车的问题,可是对方却自认倒霉,急急忙忙开车就走了,车的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带口罩戴帽子的女人,女人抱着一个孩子,这么暖和的天,那个孩子却捂得很严实,裹着大人的衣裳,也不知道是不是拐小孩的。派出所立即调了监控,找到这辆车,发现安安丢之前,这辆车曾停在裕泰对面团圆饺子店门口。查到车主打电话询问,车主说自己这辆车已经丢了很久了。后来又在监控中找到了这辆车的踪迹,根据传过来的图片可以断定那个女人抱着的孩子就是安安。因为图片上女孩露在外面的手腕上还带着安泰给买的手链,手链上的吊坠是日月星辰,同样的一只给了平平,带在平平手上。
简宁听着,脸色越来越惨白,她终于把持不住,浑身颤抖,掩住脸哭泣。陈曦就站在她的身边,一时忘情,忍不住伸手就揽住了简宁。安泰过去就把陈曦搡到一边,冷冷地剜了陈曦一眼。可能是怕刺激简宁,并没有说什么。
“你带我去,我要看看监控,我要看看安安!”她拉住安泰。
“简宁,不要去了!”安泰柔声劝她,“你去了,或许会影响他们,安安不会有事的,”
“我就看看监控,看看安安怎么样,就看一眼我就回来。”
“小宁——”
“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简宁在门口的鞋柜子去拿了车钥匙就要往外走,白雪上来劝她,安泰从后面拉住她,简宁忽然爆发,伸手就给了安泰一记响亮的耳光,抓起挂在架子上的衣服使劲抽打安泰,一边抽打一边哭喊。
“我恨你!我恨你!如果不是你,就没有刘晓云,就没有安平,就没有今天,我们还在一起,安安不在了,你和我一起死!”
“我和你一起死!”安泰回答,斩钉截铁。
他并不躲避,等着简宁没有了力气,他就把简宁抱在怀里。简宁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连声问怎么办?安安会不会找不到,到最后哭得声音嘶哑,渐渐转为呜咽。安泰也眉头紧锁,泪水纵横。
郑光明碰碰也无声落泪的陈曦,拉着抹眼泪的白雪悄悄走开,回饭厅继续包饺子。他是到今天才明白,简宁并没有像外面表现得那么潇洒,安泰始终在她的心里有一处位置。
简宁终于喊了出来,即使从前离婚,她也没有对安泰说过一个“恨”字,恨也是一种感情,她不想在不相关的人身上再浪费一点感情。从前的她这样说,确实也是努力这样做的。但她又怎么能不恨?从前就有多爱安泰,她现在有多恨安泰。表现的不屑,只是不想输得太惨。爱一个人和恨一个人,都是把这个人刻在心里,然后再把这个人从心里抹掉,这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
后悔又一次咬噬着安泰的心,是,如果不是自己的混蛋,简宁还在自己的身边,安安还在自己的身边,他们会是让人艳羡的一家。要是那样的话,安安就不会有今天的事,简宁就不会再去爱什么陈曦,或者郑光明,就不会被别人嘲笑和凌辱。
他轻轻地抚着简宁的头发,直到简宁最后只剩下一两声呜咽,瘫在自己的怀里。他抱起简宁到了简宁的卧室,给简宁盖上被子,理理凌乱的头发,拭去脸上的泪。
“你别太担心,我们的安安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她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记得我们的家,即使有什么不好,她也能回的来。你不能太搓磨自己,”安泰嗓子也哑了,他含着泪笑着安慰简宁。“妈妈现在还在医院,你如果再有什么事,我就不活了。”他拉着简宁的手,“小宁,你想想,如果安安回来了,看到自己的妈妈生病了,安安怎么办?我和安安都需要你,我们虽然不在一起了,可你一直都是我的主心骨,有你在,安安就好好的,我心里就踏实,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
安泰将头靠在简宁身上,说到后来,泪水疯狂,他转过脸不让简宁看到自己的泪,但他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的心声。简宁沉默不语,抚着安泰的头,泪水也流个不住。
两个人自从分开,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相偎相依。安泰就这样靠着简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安泰的手机响了,安泰忙拿出来看,是张谦的电话,他手忙脚乱地接了。
“安泰,安安已经找到了!初步确定,身上无伤。”
“什么?你再说一遍!”
安泰跳起来,简宁也一下子坐了起来。
“找到安安了!应该是没有受伤,”张谦停了停,“她一直昏睡,可能是被喂了安眠药的原因,我们这就就近送她去沧州的中心医院检查一下。”
郑光明白雪还有陈曦都拥到门口。郑光明长舒一口气,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谢天谢地”,白雪冲进来抱住简宁又哭又笑,陈曦滑落在地上,掩住脸哭了。
“谢谢张局!谢谢张局!谢谢张局!你们救了我全家啊!”安泰在屋子里转着圈地打电话道谢。
“先别谢,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张谦说。
“怎么?”
安泰和简宁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
“你老婆刘晓云为了救安安,被人贩子捅了一刀,和安安一起已经送医院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