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一百四十九)

四六心底猛地“嘶嘶”冒出小火苗,恨恨地蹦出一连串豆子:“出什么车祸?这是哪个烂嘴丫的东西胡说八道的?!吃饱了撑得慌整天瞎咧咧,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不提也罢!”

本家几位妯娌悄悄向大月打听,当妈的先顾左右而言它,实在抵挡不住只得轻描淡写回复一句:“过一段就回来了。” 至于具体多长时间,她心里也没有底,所以再追问也只能装聋作哑不予回应。

本村一名年轻女人问春杏是不是出国挣大钱了?她脸色铁青直接干脆抛下一句:“出国到阴曹地府挣大钱了!”唬得对方半天没有言语。

小时候更生陈涛两兄弟总是玩在一起,村里几名好事者揪住他逼问,更生支支吾吾推说不知情,几个人怎么也不相信,其中一个人一口断定:“这小子去年过年就没有回来,大半年看不见他鬼影子,现在家里发生这么大事情,还是龟毛不见一根,肯定是身不由己。现在既然不是车祸也没有出国,那么剩下只有一种情况:不自由,肯定是进去了!”

几个人一齐望着更生的脸征询答案,他觉得眼前这几位混世魔王不可得罪,那边答应堂叔一定保密也不好违逆,一时间觉得左右为难,情急之下脑子里开始急速旋转,灵光一闪采取了折中方案——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一来村里一天就迅速传遍开了:陈涛犯事被公安局逮起来了!亲戚们也很快地一个个犹如鸡食萤火虫——心知肚明了。

第二天晚上四六家最为热闹,因为他按照村里办丧事惯例,从十几里外请来了一支小型歌舞表演队,一种专为丧事举行的演出,这两年在这一带颇为盛行。几个人下午四点到达,在场院里拉线布置后,提前吃饭开始化妆,男男女女都是浓妆艳抹厚厚的妆容。

晚上六时演出正式开始,场院里已经坐满了人,全村老老小小几乎全体出动,一则这种表演乡土气息浓厚,特别生动逼真、风趣幽默,二则音箱完全高八度敞开伴奏,“咚咚”的音乐激昂霸气,这么十几户的小村,没有人能够不被打扰,也没有人能够安静地待在家里,所以绝大多数村民晚饭后便从家里扛着板凳过来,将小小的场院围成一个开口的椭圆形状。

大月端出一把竹筛,摊开的红绸布上是两条方片糕,当中横压的200元崭新大钞清晰可见,直接放在中心处的方桌上,自然是静候主家贵客们的赏赐(现在这种表演主人一般只给200元,其它全凭亲戚朋友村民相邻自愿打赏,一个晚上少的也有七八百元,多的可达一千五六百元。在这种农闲季节,收入可谓相当可观)。

说是表演队,其实总共只有六人,三男三女,因此每一位都是主角,出场率亦是相当高,再说这也是同工同酬必须的不是?伴奏大多由音箱完成。

今晚前后总计十二个节目,有男女独唱,二人对歌,女子单人舞,男子独角戏、二胡演奏等多种形式,节目风格一扫压抑与悲伤,上半场完全没有愁苦的气氛,反而以喜乐欢快为主,自然是为了让全场观众看得喜笑颜开、心满意足的同时,熨帖滋润、心甘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真金白银,也同时让逝者最后在家热闹享受一回,因而只在末尾保留一两段比较悲泣的唱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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