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掉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安一个“荡妇”的罪名。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将在人们的辱骂和唾弃中,永远抬不起头。
九儿深知名节对女人的重要。她反抗包办婚姻,追求自由的爱情,可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背负“荡妇”的罪名。在封建礼教尚未完全瓦解的旧社会,思想超前的九儿,也不得不向现实妥协,默默地维护着自己的名节。
周迅饰演的九儿剧照
01 想当誓死不从的烈女,命运却安排她做“荡妇”
九儿16岁之前的人生,可谓是风平浪静。她像大多闺中少女一样,每日不过是绣绣花,与女伴们嬉戏玩闹。她理想中的另一半,是识文解字、眉清目秀、知冷知热的。可狠心的父母,硬是把她嫁给得了麻风病的单扁郎。
这是命运对她开的第一个玩笑。她正值青春韶华,却被逼到了绝路。嫁到单家之前,她已经准备好了一把剪刀。这把剪刀,不是用来做针线活,而是用来结束这悲剧的包办婚姻。
如果单扁郎强迫她,她或将自尽,或将与他同归于尽。
九儿嫁人那天,外人看着她身穿嫁衣,好不风光,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个即将赴死的新娘。她才不允许得了麻风病的单扁郎沾染她年轻的身体,与其染病溃烂,不如清清白白的给自己一个了断。
可命运又给她开了第二个玩笑,当她想做烈女的时候,余占鳌出现了。
他是个做事从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他直接把九儿劫到高粱地里。电影里,九儿被余占鳌劫走时,还惊慌失措地要逃跑。原著中的九儿则不同,她那时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横竖是个死,她也不愿意挣扎,反而揽住了余占鳌的脖子,让他抱得更轻松一些。
当她准备任凭命运的摆布,不做任何反抗时,余占鳌撕掉了蒙面的黑布。九儿那颗死灰一样的心,瞬间又燃起希望。
可这希望是肮脏的,甚至是带着罪恶的。
余占鳌杀人不眨眼,对他来说,除掉单家父子,简直如同探囊取物。他略施小计,就要了单家父子的性命。可这对九儿来说,却是个大事。虽然这一切不是她指使余占鳌做的,可如果事情败露,她也逃不了干系,照样要背负勾结情夫谋害亲夫的罪名。
既不能做烈女,又不想做“荡妇”,这就是九儿人生中最大的一个矛盾。在她临死之际,她向苍天呐喊:
“天,你认为我有罪吗?你认为我跟一个麻风病人同枕交颈,生出一窝癞皮烂肉的魔鬼,使这个美丽的世界污秽不堪是对还是错?天,什么叫贞洁?什么叫正道?什么叫善良?什么是邪恶?你一直没有告诉过我,我只有按着我自己的想法去办,我爱幸福,我爱力量,我爱美,我的身体是我的,我为自己做主,我不怕罪,我不怕罚,我不怕进你的十八层地狱……“
宁愿背负“荡妇”的恶名,也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可她又是个聪明人,不会莽撞地公然反抗世俗,她尽可能地保护自己的名声,在某种程度上,和这个世界做一个和解。
02 维护名节,从来都是女人自己的事
余占鳌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有仇必报,绝对不会忘记羞辱过他的人。不过,他做事不计后果,往往很少考虑九儿的感受。在高粱地里,九儿怀了他的孩子。他又将九儿的丈夫和公公杀死,以为这样就可以和九儿在一起了。
九儿接管单家家业不久,余占鳌就背着小铺盖卷,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径直走到九儿院子里,大喊一声“掌柜的,雇人不雇”。他这哪是来当伙计的,分明是想当掌柜的。他推开房门,扔掉铺盖卷,靠近九儿。他以为九儿会满心欢喜地迎接他,可没想到九儿却给了他一巴掌。
她拿起剪刀,假装从未见过他,说自己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就不认识他。余占鳌没和她计较,说自己来找点事做,混口饭吃。九儿让他出去,余占鳌就在院子里等着。他才明白过来,九儿是在演戏给别人看,假装不认识他,是怕人家说闲话。
他在院子里等了很久,才听见九儿说,让他到东院柜上说去。余占鳌恍然大悟,九儿这戏演得太像了,可不是吗,来烧酒锅找活儿干哪有找女掌柜的,应该先去找罗汉大爷啊。他就陪着九儿演下去,先去找罗汉大爷。罗汉说这事还得女掌柜的点头,然后罗汉就去和九儿说了一下情况。
九儿说要见见余占鳌,待余占鳌到了院里,九儿从屋里出来,俨然一副稳重老道的掌柜模样,将余占鳌仔仔细细地盘问了一番,然后挥挥手,说先让他试一个月看看。
余占鳌以为九儿的戏演到这里就算完了,该与他相认了。可过了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九儿仍然装作不认识他。而且,她还在院子里养了几只恶犬。余占鳌以为九儿忘恩负义,一度想杀了九儿。他翻墙到院子里,要不是九儿出来的及时,他就被恶犬撕成碎块了。
他彻底没指望了,就整日喝个烂醉,还常常和伙计们说,九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有了余占鳌这个“猪队友”,九儿想瞒也瞒不住了。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该找个机会和余占鳌相认了。
罗汉大爷来找九儿,商量她要不要把余占鳌给撵走。九儿让罗汉大爷带她去作坊看看。高粱酒酿成了,余占鳌疯疯癫癫,质问九儿肚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九儿流着泪说:“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余占鳌向九儿展示自己酿酒的天赋,又是出甑,又是提出了做上等好酒的办法。九儿哭着说,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她不管了,然后哭着回屋去了。
至此,九儿为掩人耳目演的戏就算是结束了。
之前,对九儿怀孕的事,可谓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九儿怀的是单扁郎的孩子,有人说是她公公单廷秀的,还有人说那孩子绝对是土匪花脖子的。
九儿这长达两个多月的表演,再加上余占鳌疯疯癫癫、让人迷惑的言行,反倒让人们更加迷惑了,谁也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也就没敢说什么,只能默认他们在一起的事实。
在电影里,九儿的孩子豆官叫余占鳌是“爹”。在原著里,豆官是1924年出生的,一直到1939年九儿被鬼子射杀之前,他都是叫余占鳌“干爹”。九儿在临死之前,才告诉豆官余占鳌就是他的亲爹。
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名声。和余占鳌在一起,是她从未想过的偶然性事件。在高粱地里,她之所以接受他,除了喜欢他之外,还因为她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如果没有余占鳌,她要么自尽,要么染病而死,是余占鳌给了她一条自由的、充满希望的生路。
她无依无靠,只能自己给自己出主意。每次看她绞尽脑汁地想出些鬼点子,为自己打算的时候,我都会感觉特别的心酸。
如果她父母肯为她考虑,凭借她的美貌,会嫁到一个条件不错的人家,根本不用面对这么些复杂的事情。如果余占鳌肯为她考虑,名正言顺地将她娶回家,她也不用费这么多的思虑,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
她只有靠自己,去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
汪国真曾说:“美好的容貌,可以给你带来幸运,却不一定能带给你幸福。从一定意义上讲,美好的容貌是一张通行证。不过这张通行证,可以使人上天堂,也可以使人下地狱。”
因为貌美,她成了很多人觊觎的对象。单廷秀看中了她,要她做儿媳妇。余占鳌劫走了她,让她怀了孩子。花脖子绑架了她,摸了她,还讹了2000大洋。余占鳌前脚去了济南,铁板会头子黑眼后脚就把她带走了。
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有这样一句台词:“她有什么罪过,她唯一的罪过就是太美丽。”
喜欢九儿的人很多,所以人们觉得她风流。美貌不是她主动选择的,美貌带来的恶果却需要她自己承受。她看起来无惧无畏,放荡不羁,可她也像鸟儿爱惜自己的羽毛那样,爱惜着自己的名声。她是个骄傲的女人,怎会让自己被人们唾弃?
以上内容是根据莫言小说《红高粱家族》分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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