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酒仙:醉酒且当歌,人生乐呵呵

我家铁人爱喝酒。有时是三杯两盏淡酒,有时是浓睡不消残酒。总之,无酒不欢。

昨夜除夕,喝得酩酊大醉。今晨,小儿拿老爸取乐,在黑板墙上画了一副铁人醉酒后的漫画,画得丑态百出,倒也惟妙惟肖。画完后,得意洋洋的左看右看,自鸣得意。铁人醒来后看到漫画,哈哈一笑,顺手在旁边题了一首打油诗:

醉酒且当歌,

人生乐呵呵。

飘然欲成仙,

醒来还要喝。

潇潇洒洒地写完打油诗,铁人用硬得如铁的黑青胡须扎小儿嫩如雨后新生荷叶的面孔,父子俩乐得在沙发上滚成一团。

沙发上方是铁人昨天买回来的百合花,正夺目地开着,白色素雅,红色温馨,绿色鲜嫩,正在厨房下饺子的我看到这一幕,幸福无比。越过岁月的尘埃,我看到自己和一个爱喝酒的老顽童在一起的细碎时光。

铁人醉了酒回家,常常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有一次,我明明听到大门响了,却不见铁人进屋,我四处寻找,最后发现他蜷缩在阳台的拖把池边。看到我,他嘿嘿地笑着,像是玩捉迷藏游戏藏了好久才被我发现,很得意的样子。

还有一次醉酒,深夜十二点到家,拿着玻璃胶粘我家翘起的木地板,涂抹得到处都是白乎乎的,然后举着双手可怜兮兮地站在我床边喊老婆。我又气又觉得可笑,赶紧爬起来,费了很大劲才把他手上、胳膊上、身上的白胶全部洗干净。

我家新房装修时,不约而同地我俩都想要个吧台。于我,是想营造浪漫的情调;于铁人,可全是实用了。我俩去东莞的厚街淘,果真看重了一个老船木材料的,厚重有质感,坑坑洼洼的洞眼见证着它前世曾经为一条船时的沧桑。我看着欢喜,虽然店家不包运,铁人还是扛到车上拉了回家。

于是,薄暮时分,我俩炒个小菜,坐在吧台上对饮。阳台上的勒杜鹃绚烂地开着,远处大海里的水翻滚不息,倒真有“一杯一杯复一杯,两人对酌山花开”的味道。



酒醉笑谈往事,情醉狂歌人生。两人的世界里,良多趣味。

我似乎也越来越爱喝酒了。最爱喝红酒,酒量不大,饮少辄醉。醉后狂歌,妙语连珠,随后秒睡。“东堂卧醉呼不起,啼鸣落花春寂寂”,我很享受这种放纵的滋味,有一瞬间,像是脱离了白日的我,文静的我,又像是沉睡的火山爆发,还有着狂放的一面。

这时,顿悟铁人的醉酒狂歌里是不是也有如此之乐呢?有次我告诉他感觉喝酒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这种艺术让人在喝酒之后的那么一刻像是在表演人生,表演内心渴望的自我。铁人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说:是啊是啊,就是这样。他的神情居然像是得遇知己的狂喜。

因为我的这点懂得,铁人喝酒时很乐意带我去他的朋友圈,更何况我还是老司机呢。

上周去一朋友家喝酒。朋友太热情。拿出一罐客家娘儿酒,竭力劝我喝一口。我以开车为由谢绝。

“喝一点没关系的,查不出酒驾。”朋友给我倒上一个杯底。

端起酒杯泯了一口。甜甜的酒香味溢满心窝。太好喝了,就像小时候自己用白糖烤制的糖浆的味道。

我忍不住喝完了杯底。朋友看我喜欢,给我满上。

我望望我们家铁人。“放开喝吧,一会请代驾。”铁人一脸的无奈。

“喝酒这事啊,分三个境界:先是冷面寒霜,坚决拒绝;然后欲拒还迎,半推半就;最后出动出击,投怀送抱。”铁人侃侃而谈,污话也跟着来了。

还真不出他料,我越喝越上瘾,越喝越兴奋,17度的娘儿酒居然也让我醉倒了。

醉了的我虽然脚步踉踉跄跄,却觉得心里清醒的很。

代驾就在酒店门口。上了车,我说往右,铁人说左;又过一路口,我挥舞着胳膊说向左,铁人说直行。一路上,我俩手脚不停地指挥着代驾,慌得代驾老是变道。下车时,我听到铁人满脸歉意地对代驾说:“辛苦您了,真不容易。”我们仨都会意地呵呵笑了。

我陪铁人喝酒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听故事。铁人的朋友遍天下,上至七十岁老翁,下至十七岁少年,每个人似乎都有一段传奇。

自从装模作样地码字以来,我不放过任何八卦。酒桌上是听八卦的好地方。那些前尘往事,现实里的隐私和欲望,在酒桌上全抖落了出来。我看着酒桌上已经被岁月摧残过的一张张油光满面的、黑黑粗糙的、皱纹横生的、消瘦冷峻的面孔,会不自觉地穿越时光追随生活打磨的踪迹,究竟是怎样的过往怎样的心性才打造出这么一张与岁月贴合的面容呢?

明代张岱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有酒癖的铁人亦藏着大深情,否则怎可让我在做一餐饭的瞬间心中荡起一场兵荒马乱呢?

正恍惚着回想,阳光透过纤尘走进房间,一瞬间光芒万丈。我突然想起饺子已经煮熟了,赶紧回转身忙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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