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抄(2):情绪与理智

春天最美的事就是数花苞

前言:烦恼,平静记录它的过程,如同记帐,消费了,就只剩一个数字。无须情感渲染,对于臆想中的恐惧与担忧,都无需着墨,一旦写成文字,便又加重一层。

文字,是私人的后花园。文字倘若被现实的一地鸡毛充斥,相当于将自我从自我的园地中驱逐。文字的世界当与现实有所区分。记得很久以前读过谌容的一部小说,谈到对婚姻的想象。主人公说婚姻应该有两个房间,一间是夫妻二人共同的生活空间,一间用于独自坐在窗前看月亮。文字,是我婚姻里的那间看月亮的房间。

我会很长时间禁止自己用“漫随流水”的日记标题,改为“食之艺”、“夜读抄”、“花佣小记”,写美食、抄书、谈园艺,以避免将尘世琐务、庸俗心境带入文字,污染后花园。同时也为敦促自己,无论生活怎样的沉重不堪,每天都要为自己打开一扇窗,享受片刻文艺清风。


在网上读到一篇王力的文章,标题为《文章写不好,主要是逻辑思维问题》。现在的网文,标题只是撷取文章中最吸引眼球的一句话,并非文章的主旨。王力先生在文章中谈到,现在教师在讲堂上多讲艺术手法、讲语法结构,其实学生文章写得不好,并不是由于他写了几个错别字,也不是因为他不懂语法。主要是逻辑思维的问题。所以,他提倡,老师在评改作文时,用语法述语评改不合逻辑的句子,用旧时“起承转收“的说法来评改篇章结构。

王力先生是文字语言学专家,他不主张教学生学写文言文。因为文言文的生活语境已经消失,古人十年寒窗学作文言文尚且写不好,现代人写得半文半白,非驴非马,反而连话都说不顺畅。但他鼓励青年人适当读些古文、古书,学它的要言不烦、简洁明快,学它的文气,思维逻辑的缜密。韩愈说:“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这是高超的文格。一味堆砌词藻,前言不搭后语,言之无物,是卑下的文格。

(我今后再不动学写文言文的念头,读古文,一定要预防语言被其带跑,坚决不用“之、乎、者、也、矣、焉、哉”,只用“呢、吗、的,了”。)

谈到逻辑思维的学习,我觉得读点哲学书,对思维逻辑的训练大有益处。这两天读陈大齐先生的《平凡的道德观》。陈大齐先生是中国现代心理学先驱,也是台湾研究孔子的专家,生前写过多部有关孔子的论著。此书的道德观,也是建立在孔孟学说基础之上的。

哲学是一门什么学科?在我看来,哲学的功用类似孔子所谓的正名,通俗的讲就是名词解释。我从哲学中获得的智慧几乎都是从厘清概念中得来的。我们心灵的混乱,源于价值判断标准的混乱,而价值判断标准的混乱源于概念的模糊不清。陈大齐先生在这本书里将道德解释为满足人生安宁的需求。善即是对人生安宁的满足,恶即是不能满足反而有损于安宁。多么地简洁了当,每个人都能通过扪心自问地方式评判善恶,都会发自内心地追随善道。善就成为我们自然的情感需要。

陈先生解释“修养”一词时说,修,即治,养,即育。所谓修者,就是把原来不美满的整治一下,使其变得美满。例如一盆花,剪除其枯枝败叶,就是修。所谓养者,就是把尚未成长的加上一番养育,使其成长。亦如一盆花,时常浇水肥肥,使其欣欣向荣就是养。修养,即是将自己当做一盆花来培育。

陈先生在谈修养的要义时指出,重在情绪与理智的结合调整。情绪好比是油门,是促成我行动的动力 。我们总以为自己的行动是由理智主导,可事实上我们常会因一时冲动做傻事,也常会晚上想千万条路,早晨起来仍走老路。理智考虑得再周全,情绪不到位,仍是不能促成行动。所以,培养对事物的兴趣,从知之到好之,进而到乐之,将情绪蓄积到浓烈的程度,才是使我们行动能持久不衰。

理智只是方向盘。道德实践必有求于实践,但不是由情绪主导的盲目的动,而是要有高尚目标的动,有正确方向的动。情绪所能为力的,只是动,至于当推向何方,则必须有理智的指导。

修养所重的,要使热烈的情绪与清明的理智两相融洽,结为一体,要使理智统统情绪化,情绪统统理智化。遇到情绪上所欲做的事,必先在理智上仔细考虑一番,以决定做与不做。一经理智决定,情绪便接受其指导,可做则做,不可做则不做,不任其流为鲁莽。这就是孔子所谓“克己复礼”。

修养的最高境界是理智与情绪的水乳交融。情绪所欲做的无一不是理智所认可的。理智所认可的,无一不是情绪所欲推动的。理智即是情绪,情绪即是理智,更无理智与情绪的分别可言,这就是孔子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

后记:抄书的行为,就好比瑜伽的肢体动作,将发散的心神收束在躯壳之中。使自己能掌控心流,贯注于一处。

开始练孙过庭《书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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