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杜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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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唐诗，多数人都认为唯有盛唐，方显唐诗大气象。
然而，这个观点却是值得商榷的。因为唐诗虽然辉煌在盛唐，热闹却在中唐。从文学的进步上来看，中唐是比盛唐更为进步的。
中唐诗比盛唐诗进步在哪里呢？
单从表面就能看出些端倪：和盛唐相比，中唐时期有名的诗人更多，派别也更复杂。
究其原因，实在是因为，这一时期时代背景是最纷乱的。朝廷里有朋党之争，宫禁内有宦官之争，国境内有藩镇之乱，国境外有强寇之患，到处都有征战杀伐。如此混乱，诗人不得不跟着时局颠沛流离，目睹了更多的社会痛苦和丑恶现象。
然而，这种生活对诗的创作却是有好处的：不仅素材更为丰富了，感情的刺激也更强烈了。
纷乱，反而成了中唐诗的源泉。
那么，中唐诗人的派别都有哪些呢？梳理下来的话，主要流派大致可以分为四类。接下来，我将逐一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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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类，是以李益为首，以绝句擅长的诗人。
这一派诗人在形体上接续了王昌龄、李白的绝句诗发展，但他们却不着重于边塞诗，而是更倾向普遍生活的描写，比如李益、刘禹锡、张继、顾况及大历十才子的一部分诗，都是如此。
据说李益年轻时就是个畅销诗作家，每作一篇，乐工都要拿银子来贿赂他，谱成供奉天子的歌辞。可惜他一辈子运气不太好，生活一直很困顿。他的绝句比盛唐诗人写得好，七绝几乎没有一首不好的。比如他的《宫怨》：
“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
短短14字，蕴含何等深刻的情感，多少寒彻心骨的凄凉！
刘禹锡的成功也在绝句，而且在七绝。他为人性傲，不免总得罪人，几次因为作诗被人背后“黑枪”，而遭放逐出朝廷。据说他曾经做过一首《金陵怀古》诗，致使白居易、元稹和韦应物都搁笔不写了。
刘禹锡模仿民间歌谣的《淮阴行》《杨柳枝词》《竹枝词》《踏歌词》等等，都是他最好的作品，比如：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士无情却有情。”
看起来信笔写来，读起来却是绝妙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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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类，是韦应物一派，以山水诗擅长的诗人。
这一派诗人，继承了王维、孟浩然山水诗的发展，但描写却不专用五律、七律和古诗，而开始尝试使用五绝和七绝，如韦应物、柳宗元、李嘉祐、刘长卿等人。
韦应物的诗，都是游山玩水的作品。据说他有洁癖，所到之处必然要焚香扫地才坐。 诗如其人，闲淡简远。要理解他的生活情趣，最好读他的《游西山》：
“时事方扰扰，幽赏独悠悠。弄泉朝涉涧，采石夜归州。挥翰题苍峭，下马历嵌丘。所爱唯山水，到此即淹留。”
柳宗元和韦应物齐名，人称韦柳。不过，他的山水游记最为佳妙，盖过了他诗的名声。他的诗受陶潜的影响很深，但又有隽永多趣的独特风格。比如这首我们最熟悉的《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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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面两派诗人的作品，就已经可以看到，中唐诗与盛唐诗比较，已经有了三点进步：
（1）创作范围扩张了：盛唐王昌龄、王翰辈七绝的成功在边塞诗， 而李益、刘禹锡辈已经将题材扩张到普遍生活里去了。
（2）形式选用更宽泛了：王维、孟浩然辈田园诗的成功，主要在五律；而韦应物、柳宗元辈田园诗的成功，已经扩大到绝句、律句，而且不拘于五言或七言了。
（3）成功诗人更多了：盛唐七言律诗只有杜甫是成功的，而到中唐，很多诗人的七言律诗都非常成功。
新体诗发展到此时，似乎已没法再往前走了。幸好有新的诗人起来，转到了新的趋向，形成了诗坛的两个新派别。其领头人，一个是白居易，一个是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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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说说这第三类，以白居易为首的通俗一派。
他们承袭的是杜甫的作风，着重在表现社会痛苦，但描写更加通俗，主要代表是白居易和元稹，还有杨巨源、李绅、殷尧藩等。
白居易诗最大的成功，便是放弃了中唐诗渐趋典雅的风格，用白话作诗，同时，在内容上打破了中唐诗吟风弄月的描写，而以社会痛苦作为主要题材。比如他著名的《卖炭翁》：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还有他的《长恨歌》《琵琶行》所表现出来的浩然气魄，都是流芳千古的长篇杰作。
元稹和白居易是好朋友，相互酬唱很多，作风也颇相似。元稹也有大气魄的诗，比如《连昌宫辞》：
“连昌宫中满宫竹，岁久无人森似束。又有墙头千叶桃，风动落花红蔌蔌。宫边老翁为余泣，小年进食曾因入。上皇正在望仙楼，太真同凭阑干立。楼上楼前尽珠翠，炫转荧煌照天地。归来如梦复如痴，何暇备言宫里事。......我闻此语心骨悲，太平谁致乱者谁。翁言野父何分别，耳闻眼见为君说。姚崇宋璟作相公，劝谏上皇言语切。燮理阴阳禾黍丰，调和中外无兵戎。长官清平太守好，拣选皆言由相公。开元之末姚宋死，朝廷渐渐由妃子。禄山宫里养作儿，虢国门前闹如市。弄权宰相不记名，依稀忆得杨与李。庙谟颠倒四海摇，五十年来作疮痏。今皇神圣丞相明，诏书才下吴蜀平。官军又取淮西贼，此贼亦除天下宁。年年耕种宫前道，今年不遣子孙耕。老翁此意深望幸，努力庙谋休用兵。”
但在表现社会痛苦方面，元稹实在不及白居易的成功。他的诗，大部分还是以追求享乐为长，以唯美纤丽为主，已有晚唐诗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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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类，便是以韩愈为首，有特异传奇作风的一派了。
他们承袭的是李白的风格，力求神奇险僻，比如韩愈、李贺、孟郊、贾岛、卢仝、刘义，都属于这一派的主要代表。
韩愈是散文家兼诗人。他的文章倡导复古，但是诗歌却主张创新。韩愈的诗都是排山倒海，雄厚博大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忽地戛然而止，欲语还休，令人摸不着头脑。比如他的《汴州乱二首》：
“汴州城门朝不开，天狗堕地声如雷。健儿争夸杀留后，连屋累栋烧成灰。诸侯咫尺不能救，孤士何者自兴哀。
母从子走者为谁，大夫夫人留后儿。昨日乘车骑大马，坐者起趋乘者下。庙堂不肯用干戈，呜呼奈汝母子何。”
李贺被称为鬼才，但不幸命薄，一生坎坷，只活到了27岁。传说他每天骑驴出游，带着一个小奴，背上一个锦囊，每有所得，就写两句投到囊中。他的诗，无论用字还是全篇结构，都很离奇，是位极特殊的诗人。
他有一首《南园》诗，最足以表现他的生活：
“寻章摘句老雕虫，晓月当帘挂玉弓。不见年年辽海上，文章何处哭秋风？”
孟郊是韩愈最赏识的诗人，因为最擅长描写寒苦。比如他的诗：
“食荠肠亦苦，强歌声无欢。出门即有碍，谁谓天地宽。”
贾岛则被称为苦吟诗人，有“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可见其雕词琢句之苦。
结语：
总的说来，盛唐诗发展到中唐诗，无论从诗的内容范围、形式选用都有扩展，成功的诗人也更多。到白居易和韩愈，则更有时代的突破，变为通俗，再变为奇险。无论怎么说，从文学的发展史上看，都是更为进步的。
参考文献：《唐诗研究》《名家讲唐诗》《全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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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杜豆豆，IT从业20余年，曾先后研修英语、计算机、美学和心理学专业。早年创过业，后就职多家全球知名IT外企，现工作于某研究院。书痴一枚，闲时码码字。兼任多家平台签约作者，会员合伙人，万卷好书工作室、万卷好书读书会创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