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爱人

        闷热的夏日午后，躺在熟悉的田野上，时不时吹过一阵潮潮的微风，瞬间凉爽很多。看着零零星星来往的人，天空偶尔略过的飞鸟……安静的很惬意，闭上眼一不小心就会睡着……十二三岁的我就这么消耗着暑假的时光，日复一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田野里看着一个挫败的身影慢慢走近，随着一步步地放大，我渐渐看清了她，眼神黯淡无光，甚至二十多岁皱纹已经爬上了脸庞，老了许多，和之前那个活泼又天真的她判若两人。

        她从我身边缓缓掠过，仿佛我根本没有存在。看她朝我家的方向走去，我起身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如此缓慢。

        我在门口听着她同我妈妈诉说她的遭遇和苦楚，大概懂了婚后她丈夫的家暴使她成为现在的模样。没有耐心听她的哭泣和妈妈不间断的安慰，我觉得吵闹。我回去继续躺在田野上，想着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有同样的遭遇，笑一笑自己的杞人忧天，继续放空自己。

十年后

        不知道住在这里的第几个年头，不了解外面发生的事情，仿佛与世界脱轨，只因为有个人说会一直对我好，不让我受任何委屈的方法就是待在家里乖乖等他。我在这间屋子里做着最平常的家务，等着最熟悉的那个人回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夸我做的饭好吃。

        其实并非这几年没有出去过，只是仅有的几次都是在他的安排下到指定的地点，见一个医生，做一次手术，变一副模样，再在他的安慰下回到家……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顶透明的完美包裹头部的硬质帽子，戴上它已经一年，距离摘除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黑色的瞳孔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蓝色的眼球，手指甲的蓝色越来越刺眼，一直蔓延到手指第一个关节、第二个关节、再到胳膊、脖子。脸庞和头发交界处的蓝色提醒着我还有一次手术。

        我盯着自己渐渐失了神，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一遍遍问自己意义何在。想走，想离开这个地方，脚却像钉在了地上，一点都迈不动。于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对除他之外什么都不关心又异常冷漠的我竟然流泪了，止不住，就任其滚落。

        晚上他回家，发现我没有在客厅等着，也没做饭，一边唤我的名字一边找到卧室。看到我的反常状态，他把我拥在怀里，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回答说我不知道，只是看到现在的自己很难过，这不是我，我不认识镜子里的人。他急忙安慰我这样很好看，等手术都做完会很美丽。我争吵着说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他疯了一样双手钳住我的肩，冲我吼道：“我对你不好吗？为了不让你受委屈，我每天努力工作，让你有舒适的房子，足够的财富，衣食无忧。你难道看不到我对你的爱吗？为什么现在还要离开我！？”我哭着说：“可这根本不是我！现在的我只是你手中期盼的艺术品，仅仅想把我打造成你想要的样子，不管我接不接受，能不能承受！”他着急安慰我：“不是的，不是的，这样真的很美，比任何人都美。”回应他的只是我无尽的哭泣，我曾觉得吵闹的哭泣。不知过了多久，我哭累了，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情绪起伏很严重。每天都想着逃离这个地方，只是所有的出口都被上锁，家里却没有一把备用钥匙。浑浑噩噩度过

        他每天回到家都会安慰我说一切都会好的，然后告诉我他的计划有多完美，我会变成他心心念念的蓝色爱人。我越来越抗拒他的计划，听不进去他的任何话，整个人濒临崩溃的边缘。

        周末他休班，很反常的没有出去。说照顾我吃完饭后陪我一起出去散散心，我很开心，以为他终于不再想去实施他的计划。我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喝着碗里的粥。只是没喝几口，我便渐渐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看到的是医院熟悉的手术灯，我很清楚自己经历了什么，又将要面对什么。注射了麻醉剂的我已经无力反抗，静静等待着最后一次手术的进行。手术中，我仿佛听到一声惊呼，随后好像说我已无生命体征，接着是一阵慌乱声。我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我仿佛看到自己蓝色的脸庞。他终究还是进行了他的计划，只是他的期待应该会被我的死亡带走吧，就这样结束生命也挺好的。我的身体在一片抢救声中慢慢变得和手术床一样冰冷……

        恍惚中我又回到了那片田野，一切如旧：零零星星来往的人，天空偶尔略过的飞鸟，还有轻轻抚过脸颊的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