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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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已经在我的注视下趴在桌上睡了两节高数课,我把她摇醒,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我分手了。”
常乐几乎一下子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我,然后我俩足足互瞪了两分钟。
我解开手机递过去,QQ的置顶消息里躺着‘我们分手吧’。常乐显然不信,在我的注视下又往上翻了好久,最后只蹦出一句“什么情况”
我慢悠悠拿回手机,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我能理解常乐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换做是我,我早就跳起来了,毕竟和我提分手的人,前天晚上还在和我视频讨论让我买明天几点去长沙的高铁。
见我不说话,常乐把一包纸巾放在我桌子上,握了握我的手也是沉默,可能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吧,毕竟谁也想不到我和杨斌会这么快分手,我自己都没想到。
他是刚刚从211毕业的电子商务专业研究生,从大二开始就自己创业,到现在已经是一家专攻小语种的公司老板,英语六级已过,还自学考过了二级日语。而我,只是一个临床专业的专科生,长得还一般。
用常乐以前的话来说就是,杨斌就是那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这辈子的运气,可能都会用在接住了这块馅饼的那天。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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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我都没有说话,常乐尝试着给我讲笑话,我也没有没有开过一次口,当然我也没有哭,也没有回复任何人的消息。这让常乐更加慌张。
于是当天晚上,常乐和宿舍里的其他几个人拖着浑浑噩噩的我溜出了学校走进一家KTV,坐了一分钟后,我跑到卫生间里开始哭。
常乐是第一个发现我的,她在门外敲门,我便让她进来了,然后我开始伏在她肩膀上哭得更凶,我心里难过极了,在我有记忆以来,我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高考失利也没有,爸妈吵架也没有。
因为我知道,我失去杨斌了,再也不可能再见到他了,他再也不会久久地抱着我叫我丫头了,再也不会在视频那头眉眼带笑地看着我了,再也不会了。
我们的感情就像杨斌带我领养的黑色垂耳兔,我叫它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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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那一天杨斌给我打电话,说他没有精力去照顾豆角,他说会把豆角给我空运过来让我照顾。我舍不得豆角受苦,然后我开始发火,坚持让他照顾豆角,等我五一过去带,他说他已经把豆角交给航空公司了。
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也是我第一次没有听他的话乖乖接受安排。
两天后航空公司给我打电话,说我的豆角死了,尸体是要运回长沙还是接着发往云南。我哭着给杨斌打电话却没人接,我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离了他就什么都没办法了。
后来我还是没能舍得那只黑色的小兔子,坚持让他们把豆角给我送过来。晚上杨斌给我打电话,安慰我。具体说了什么我几乎没听清,因为我一直在哭。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到底为什么那么难过。豆角死了。
看,就像豆角一样,我和他,再也不可能了,就像我们一起养了两个月的豆角,没了就是没了,谁都没办法。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头昏呼呼的,但是我的脑子清醒,我知道我不能借着酒劲给他发信息,不能问他为什么和我分手,也不能质问他为什么前一天还好好的给我那些关于未来的承诺第二天却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一样。
那天晚上我什么也没有做,接下来的几天也没有。天知道我有多难过,忍得有多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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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酒醒,我到高铁站把车票取了出来,有一瞬间我想去找他,但我知道我找不到他的。
等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常乐正在发脾气,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生气的样子,简直要把自己的手机捏碎。
我问她怎么了,常乐看了我一眼,久久不说话,眼睛气的红彤彤的,我最终也没能问出来她到底是因为什么那么生气。
晚上我被常乐半搭在我床边的脑袋吓得差点大叫起来。她幽怨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忍不住问:“怎么了你半夜不睡觉?”
常乐有盯着我看了一会,像是做了很久的心里斗争才和我说:“你知道杨斌为什么突然和你分手吗?”
我摇摇头。
常乐说,她今天没忍住用小号加了杨斌QQ,看到杨斌在没和我分手之前就和一个叫汪汪的女生在一起了,因为从3月份开始杨斌就一直坚持每天发一张和汪汪的合照,而且有几张显示地址是在南京。
她还说,那个女生的空间里面,从去年开始就有杨斌给她的留言。后来常乐还说了些什么,我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不发一词,更加难受到骨子里。脑袋里只有两个问题,到底是我当了他们俩的小三,还是我中途被汪汪截胡了?
可我不知道问谁,也不知道怎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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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对我说:“曹筱,你甘心吗?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人耍了。”
我摇摇头,对常乐说:“算了吧,问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我不甘心,可是我能怎么办?
于是那张4月22日去往长沙的高铁票我一直没有动过。
很快到了暑假,放假第一天,常乐瞒着我买了去大理的车票,当我被常乐拉到高铁站时,我才知道他也给我买了,我只能一边退了回家的车票,给家里打电话。妈妈只说了让我好好放松,她在家里等我回来,我觉得很对不起她,她一定是知道我分手了的。她该心疼了。
从我们这个小城到大理只要两个小时高铁。
我才睡了一觉就到了,常乐叫我的时候我很确定的说:“还有三个多小时呢。”常乐大叫到“这是去大理!”我瞬间清醒,对,这是去大理。我真是越来越讨厌坐高铁。
因为没有带很多钱又不认识路,我们还是决定第二天跟着旅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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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的夜晚很美,当天晚上订好宾馆,我被常乐逼着换上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一条火红的吊带露背长裙,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清凉的衣服,有些不习惯。常乐吐槽我的穿衣风格太保守,我差点脱口而出“杨斌说我就适合可爱保守的衣服”
习惯真是让人讨厌的东西。
古城就在宾馆附近,在云南,虽然几乎每个城市都有古城,但是都不像大理这样繁华而安静,开放又神秘。许多不同国家和不同地区的人聚集在这里,在彩灯下构成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
常乐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连带我也觉得很开心。
就在刚才,她又钻进了一家很大的名族服饰店。我想跟上她,却突然间没办法移动。恍如隔世。
我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哦,对,从二月底到现在了,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的头发长得真快,好像胖了一些,还是那么喜欢穿白色衬衫。他身边的女孩子刚刚从试衣间出来,很漂亮的御姐型女孩。
他说过会带喜欢的女孩子去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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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曹筱,这个衣服好美!”常乐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冲我招手,我差点捂脸,希望他没有看见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所有人都看着我,包括他,更要命的是他发现我在看他了!他的眼里除了惊讶还有些什么,我没看懂。我一瞬间不知道是该收回和他对视的目光还是该怎样,我慌了。
还好常乐已经不耐烦的过来拽我了,还好她没看见他。
常乐拿着一件件繁琐的民族服饰在我身上比了又比,眼睛亮的发光。
可是我的心却跳的厉害,是激动,惊讶,开心,还有难过。对,还有害怕。
我差点哭出来。
当常乐离开我身边去寻找别的衣服时,我才敢抬头。
天!他向我走过来。
我还愚蠢的埋头捂脸。掩耳盗铃!
“曹筱。”他对我说,“好巧。”
我不得不把手放下来,僵硬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是啊,好巧。”
“丫头变漂亮了。”他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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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又叫我丫头。可是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我希望他们赶快离开,或者让我离开。
当我内心翻涌无比时,常乐已经又抱着一堆衣服回来了,表情越来越冷,显然她看见这两个人 了。于是她把那堆衣服往旁边一放就想来拉我的手。
可是杨斌的女朋友抢先一步拉住了我,说:“我们今天刚来,也不知道哪里好玩,能和你们一起吗?”
“跟着旅游团不就行了!” 常乐来拉我,可是他女朋友拽的太紧了,常乐没能拉动我。看着常乐的脸越来越黑,我只能赶紧说:“旅馆老板一般都会和旅行社有合作,你们可以让他帮忙。”
“可是我们还没有订酒店。” 杨斌说这句话时,他的女朋友才放开我,他接着说:“我记得有人和我说过这边有时候治安不太好。”
那个人就是我。
于是他们和我们住进了同一家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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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和常乐躺在一张床上,我才终于有时间理理思绪,可是越理越乱。
“我看那个女生八成知道你是他和他的关系,她对你有敌意,所以想跟着我们隔应你。”常乐看着我继续说:“可是为什么杨斌也要求和我们一起?你知道吗?”
我对她摇摇头,但是其实我知道,因为他不喜欢我,所以没必要遮遮掩掩,我不说出来,是怕常乐更生气。在他心里可能真的只把我当一个小孩子了。
晚上我没能睡着,几个月前难以入睡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想起了杨斌。
我俩是在交友软件上认识的,并当天加了微信。当我习惯性给他发我美颜十级的自拍博好感之后,他直接就打了视频过来,盯着我看了两秒以后说:“我感觉你可以陪我很久”。
于是我开始每天调节自己的作息,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只要他联系我,我必定秒回,哪怕有时候在上课,对于他打来的视频通话我也照接不误,他工作我就静静呆着,他下班我就陪着,哪怕是凌晨三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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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我第一次去见杨斌的时候,那是12月的最后一天,因为错过了高铁,我不得不辗转五个小时,才终于登上了飞往长沙的飞机。我从没有出过云南,也从来没有上过飞机,导致从我到达长水机场开始就一直和杨斌打视频,他教我登机流程,到了他让我走一步,我绝不走第二步的地步。
当时太过紧张,我甚至没敢好好从空中看一看云南的夜景。
下飞机时已经过了晚上10点,可是机场的人依然很多。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根本找不到他在哪里。我保证我这20年来从没有这么焦灼过。
后来他给我打视频,让我把摄像头转过去然后转一圈,我就真的傻乎乎地在人群中原地转了一圈,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甚至觉得神奇。
他给了我一个拥抱,盯着我的眼睛说:“曹筱,你迟到了三个小时。”是啊,我把我们见面的时间从五个小时延长到了八个小时。
当天晚上他带我回他的公寓,在陌生的环境里,我却没有多少不安。
要不是常乐给我发信息,我都忘记了今天是2018年的最后一天,于是我从厨房里把杨斌拖出来要求他许愿。他有些好笑:“不是生日才能许愿码?”
“才不是!”
我纠正他:“常乐说了,新的一年里许的第一个愿望,绝对会在这一年里面实现。”
他有些无奈,却还是随着我闭上眼睛许愿了。我当时的愿望是,希望杨斌可以很幸福,却没说明是要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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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的时候碰上长沙的焰火晚会,我们七点半就守在橘子洲头,从里到外挤满了人。杨斌给我买了一个会发光的兔耳朵,然后一直拉着手给我取暖。
八点半的时候烟火才陆续升起,天空被染成彩色,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
我们站在烟火里,我看见七彩的颜色映在他的脸上,仿佛他整个人都发着美丽的光芒。我凑到他耳边说:“杨斌你真好看。”
然后他抬起我的脸,在烟火里吻了我。
那大概是我见过最美的烟火。
我真像在农田里挖出宝石的农夫。
接近年底,他越来越忙,很多时候他只能在凌晨才结束的酒局之后给我打视频,而我通常都没办法说话,因为室友睡了,所以都是他讲我听,也有些时候是我们俩互相盯着屏幕傻笑,并乐此不疲。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看那么多遍不腻吗,他也问我同样的问题,然后又是一阵傻笑。
后来他身边几乎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了我的存在,他的朋友们也随他叫我丫头,夸我可爱。但是我一点都不想被他的朋友们当作丫头,我贪心地希望他们把我当作杨斌的另一半。
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他的痴迷。在我俩视频的时候经常冒出的一两句旁人的“又在和嫂子撒狗粮啦”更是让我对他依恋到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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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两个月里我们都没有见面,他和安徽的师兄商量在安徽扩展业务的相关事宜,而我因为落下的专业课忙的焦头烂额。但他还是坚持每天给我打电话,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句晚安,也足以让我满足。
如果我知道,在我们没见面的两个月里,他已经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了,或许他们更早的时候已经在一起了,我绝不会放任自己沉沦下去。
4月21日晚上杨斌给我打了久违的视频,问我五一要不要过去,他想我了,我说好,下一刻就买了高铁票。我们都默契的忽略了这段时间的冷战。
结果时隔八个小时以后我就受到了分手的消息。也对,他的行事风格是雷厉风行,没有几个人跟得上他的脚步。
心痛像潮水一样席卷着我,我仿佛置身海底,怎么都游不出水面。
第二天早上旅游团开着大巴来接我们,上车的时候只有后排连着的四个座位,杨斌的新女友叫汪汪,她想坐靠窗的位子,常乐又不想和杨斌坐一起,于是变成我和他挨着坐。
我一直没敢睡着,我怕自己乱倒,我也没办法做到心如止水。
所幸一路上女导游十分热情,吸去了我大部分的注意力。但是无奈第一个景点太远,大巴足足开了两个小时还没到,常乐和汪汪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我和杨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丫头怎么自己跑来大理了?”
“不是我自己,常乐也来了。”
“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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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景点是玉石基地,分为地下两层,地上一层。常乐兜兜转转试了好多项链,最终在四位数的价格面前叹了一连串的气。
离开的时候汪汪手上多了一个翡翠镯子,她抬手对我说,“导游说在你们云南只有丈夫才能送镯子给自己的妻子,杨斌说我戴这个好看。”
我除了点点头还能干什么。
“杨斌也给你送了一个礼物。”汪汪说:“给小丫头补的生日礼物。”
于是当天晚上我和常乐就退了房间,买了返程的车票。
常乐在路上气得快哭出来,“太欺负人了,看不起谁呀他们,还真把你当外甥女看了!”
欺不欺负人我不知道,让我难过的是,他把我当做一个故事,讲给所有人听了,毫不避讳。我宁愿他排斥我一些。
可惜不太可能。
回家后的第七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是一条翡翠项链。并且接到了一个来自长沙的电话。我知道是他,我接起来没说话。他知道我能听到。
“丫头,我知道你听得到,你知道我们没有未来,我需要给家人一个交代,对不起。我是怎样的人我自己知道。我只是怕,时间久了你会离不开我,到时候你会更难过。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也会爱上她。对不起。你值得更好的对待。”
我想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会难过了。也想说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但我什么都没说。
沉默了一分钟后,我才开口:“你和汪汪什么时候认识的?”
那边沉默了将近了两秒才回复道“很久,在你之前。”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一起的?”
“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第二天。”
我心里有一种感觉,就像啄木鸟花了好久终于从一棵树心里啄出一只虫子,硬是被另一只鸟抢走还放回了树心里,还放的更深了。
我难受的说不出话来,许久蹦出一句“你说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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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听到他说,他们两年前就认识,那个时候他是汪汪的教官,军训结束后汪汪和他在一起过,后来因为异地分的手,但是一直在联系。今年二月的时候,汪汪来长沙培训,他再次见到了她,发现自己再次爱上了这个女孩。他怕汪汪知道我的存在以后会和他闹矛盾,于是我成了他口中一直追着他不放的单相思患者。他还说,对不起,丫头,我是怕你难过,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他还说,丫头,你值得更好的对待。
原来,我才是他们感情的介入者,原来,关于他们早就在一起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原来,他早就想和我分手了,原来,他是怕汪汪难过,原来,我只是一个别人眼中对他紧追不舍的小女孩。原来如此。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接受了这个事实。
时间是一个好东西。
后来我再也没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这是好的。
我想起生如夏花里的一句话:我想,沉默是成长的标志,而成熟的标志,就是如何去沉默。我不能说我们生如夏花,活得完美而睿智,死如秋叶亦离我们非常遥远,当下最真实的,不过是一种宽宏和原谅,对自身、他人,以及这个失望和希望并存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