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生:大院子的历史

各个酒汉子:抬起酒,抬起酒。院子里一片的红。酒倾倒了。

那些影子,踏着院子的地。我们抱着一缸酒,溢出的一缸酒。

酒成熟了。酒的本身,溢出了。酒的方向,流淌着。

酒深处了。

酒的波荡着的影子。

酒上,大院子一边倒了。倒下了。连根拔起。那些砸它的大树啊!一棵树的影子,飞升!

而我们抱着酒的时候,打下手了,狠狠地打住了,脸色一片的金黄,酒杯彻底倒下了。

飞升的我们,混合着朱先生的祠堂,混合着祠堂上的香烛,一乐了,开怀了。瞎了眼睛。

如同我们自己的眼睛。顶着房屋上的梁柱。顶着屋顶上的飘摇的天空。天空飞逝了。

而院子里踩踏着的影子,踩踏着的凉屋,一座房子,靠住了,连历史的影子也逃跑了。

唯一的酒。礼堂上的唯一的酒。擦台了。炉台上,蜡烛已经燃烧了。

而我们端起自己的碗。一口大碗。喝下黄酒。脸偏暗了。一些些的影子,飞逝在了天空。


周树人:端起我们的碗的时候,我还在抄写古碑。

古碑已经破碎了。古碑上的文字,蝌蚪一样的,下下的雪,已经落满了我的绍兴会馆。

枯寂的灯,映照着我的脸。我的脸一片的蜡黄。俩面的最下面,我的古碑,已将败了。

还有我的古碑,写满了字迹的自己。我抄写的时候,脸朝着阴暗的夜晚,可是晚了。


朱先生:大院子里,端着的碗,已经空了。

我穿越大院子。大院子里的酒缸,已经一般般的破碎了。臭了。溢出了晚色。完了。

而我一样的影子,托着碗,托着方向,托着黄昏的树,托着周树人的碗。我一步步地走出去。抵达大院子。大院子一片的熬到夜了。熬到了。熬了。苦苦地熬了。熬了精神的树丛。熬了夜色的阴暗。熬了大院子里的历史的遗迹。这些遗迹,我们看不到了。

可是,我们还得走了。走入阴暗的大院子,满河的泥沙,马匹也不见了。


各个酒汉子:端起一大碗的黄酒,敬给苍天了啊!那是最后的苍天了!那是遇着的最后的天空了!敬给苍老的天。敬给枯寂的天。敬给大院子里的历史。敬给佛的深处。


各个酒汉子:端起碗的时候,大院子在摇晃。连续不断地摇晃。

我们敬给你的酒杯,进入了苍老的浮云。苍老了。断定你了。苍老了。枯寂的苍老了。


各个酒汉子:我们端起碗的时候,敬给了苍老的天色。敬给灯上的眼睛。竟是黄昏的幕布。竟是仓房的粮食。竟是粮食的碘。竟是粮食的仓库。竟是粮食满了的大院子。一片灰黄。


各个酒汉子:喝下这些黄酒吧!我们的大院子,倒下了。落在了尘埃里。落在了苍老的天空下。粮食已经腐烂了。粮食经不够了。将逝的酒,溢出酒杯,给了苍老,敬给我们的灯。


各个酒汉子:一杯酒的方向,转向了。大院子里,一片的酒缸残破的墙壁。白墙下,我的周树人,还落在苍凉里抄写古碑。古碑往上永久。古碑往上拥挤。已经破碎了。碎成裂片了。


周树人:我的影子,交叠在了墙壁上。而墙壁上照出了我的身躯。

我的残破的手掌,还抚摸着古碑,古碑字字句句都破碎了。我的往事也变了。一切没了。找出我的遗址。我的残留在大院子里的遗址。酒杯倾倒了。往事残破了。


朱先生:我也一样。躲在屋子里抄写什么呢?

与周先生一样的我。躲在房子里抄写什么佛卷呢?

一切的东西都要毁了。

我们的大院子,它照出的历史,也几乎毁了。还剩下了什么呢?一切的既有都毁了。


各个酒汉子:我们不管了。我们只喝酒了。倒下的酒,溢满的酒,一切的抹嘴了。麻醉针了。我们的影子落在大院子的白墙上。白墙一片矮矮的屋子。兀自摇晃。


各个酒汉子:喝下这些酒,就是最后的大院子了。那些熬夜的。那些打杂的。那些莫杂碎的。那些喝下黄酒的苍老的记忆的。记忆已经惨了。不见了。


各个酒汉子:跟随大院子进入屋子里面的我们啊!

我们进入房子里面。房子里的粮食满了。粮食发出了悲凉的声音。渐渐地。逝去了。不在了。


各个酒汉子:只剩下歪嘴的酒杯了。大院子倒下了。一大片的树啊,一大片的古碑啊,都已经不在了。时光老了,而大院子还在。这些白螺一般的记忆,触摸到了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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