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京城求医记(10)

上班了,天经地义就得工作。即使你的身体再难受,领导不会单独给你开小差,工作伙伴也不能因为你拖延进度。当一天和尚就要撞一天钟,来工作一天,做一天的事,赚一天的钱。职场是冰冷的,没有人情与温度,身居高位的更在乎自己的业绩与地位,只有同处底层的人们才会惺惺相惜,互相安慰。我天真地以为,回来工作可能会放松心情,忘记疾病。然而,那是不可能的,外企不是养病的地方,更不是修养身心的场所。

第二天中午,前部门领导就约我开会谈去年的年度绩效评估,我真有点不想参加,觉得不想让她看到我生病的形象。可是这个评估无论好坏,总得需要本人认可的,很透明公开并且民主,这是跨国公司对职员绩效管理最突出的优点,它既不是领导拍脑门定,也不是靠印象分。我自然没有什么借口。每年年初,由个人和领导共同制定绩效计划,年底评估,我的绩效评估已经推迟了几个月了。领导给我的评定挺高的,的确我去年也是这么做的,我挺满意的。这关系到今年五月份的涨薪及绩效奖,可现在我却不在意这些,一切都无所谓了。

结束了会议,我和前同事一起去食堂吃饭,小艳(之前因为化学气体而躲藏到文件柜的姑娘)说她最近身体不好,前段时间颈椎病、发烧,也出现了过敏,免疫力下降。饭后我们一起返回了他们的办公室,小韩(另一个和我同期入驻项目的同事)上楼显得比我还吃力,很累的样子。我又走进了曾经的办公室,忽然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虽然近期我总是上不来气,呼吸困难,可是这一次如此强烈。整个办公室像是密不透风的真空罐,阴森与恐怖将我包围,我不得不迅速离开。

我像个逃兵一样离开曾经的办公楼,担心遇见熟悉的同事打听我的病情,担心我无法掩饰的紧张,担心说不出话,担心忍不住的眼泪暴露我的脆弱,颠覆他们心中我的坚强……

回到现在的办公室,心里酸酸的。这时,领导走进了我座位后面的小会议室,打起了电话,起初我没在意,以为她在开电话会议呢。大概她并不知道开了免提,忽然间听到了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地不得不听下去,她正给人事经理通话,刚开了个头。已有其他同事听出不妙,及时敲门提醒了她,随后她挂了电话去了另外的会议室。可能是最近太敏感了,忽然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不清楚为什么。半个多小时后,她回来走到我的身边,解释了一下刚刚的电话。我理解她的意思,想从人事那里要人,之前我已明确提出很多次了呀!我再次申明我的观点:尽早安排人手。四月份去北京检查,我自己也预料不到我的情况,也不想占着这个职位。

就这样,我上着班,承受着办公室里的那份凝重。屋里黑夜般的安静让我每次喝水都忍不住呛咳,越是这样我越紧张,敲打键盘的手失去了往昔的灵活飞快,而变得僵硬艰涩。只要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我就呼吸困难,接电话时说话更是艰难,舌头好像总是不听话。一种疲惫与劳累不断冲击着我的大脑,我努力地坚持着,完成自己的承诺。总不能说要来上班,像儿戏一样两三天就打退堂鼓吧。每天处理着那些落下的作业,多做一点心里就轻松点、安稳点。

这段时间,领导除了工作之外,也一直忙于和人事部的周旋中。也许是因为没有资源,也许是因为我在岗的原因,我不太清楚,但我处在其中,左右为难。为此我还应她的要求复印病历,甚至写过病情介绍等的邮件,这些涉及到隐私的资料,为什么给你?再说,相关的病历我已提交到公司医务室了。有几次,快下班时,她在办公室给人事部打电话交涉,而每一次必然要说到我,谈及我的状态和表现,几乎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能听到。这让我十分难堪,我不想让更多的人了解我的情况,我如坐针毡,很烦,无奈又无助,觉得颜面扫地。不得已只好走出办公室,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我们健康的时候,努力工作,默默奉献。然而有一天,生病了,公司能为你买单吗?你的存在占用着一个编制,影响着一些人的业绩,影响着一个团队。为什么在这个冷酷的职场,只有利益?那一刻,我的心很痛,我也决定选择离开。本想寻求温暖却遭遇了冰霜,本想找回美好回忆却变成心痛,本想忘却疾病却如征战沙场,我一败涂地。

第二天,我做了最后的交接,因为没有继任,只能交给领导。电脑里的文件、工作安排以及邮件等等无一遗漏,连我的个人资料,甚至在文件柜里的位置……这是我最后的职责,虽然可以敷衍,但我没那么做,这样我才可以问心无愧地离开。

那天晚上下班后,我黯然离去。那时候虽然也曾幻想说不定是误诊,但我并不想再回去,就这样我的职业生涯遗憾地画上了句号,我甚至丢掉了最后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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