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桥奇人之鱼耳朵
鱼耳朵我再熟不过了,他就住在我家附近。他一个人独居在一栋低矮的茅屋里,走出屋子大门就是一条小河。说是大门,其实和别人家后门一样,窄窄的矮矮的,似乎配合着他的身高,只许他一个人通过。拒绝别人的拜访,除我之外。因为我那时候还不够那门一半高呢。他选择在河边该茅屋,也许看中的正是小河这一元素。
鱼耳朵他姓于,叫于德旺。这个名字似乎只有我知道。连我爸我妈他们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我经常到他家去玩,所以他对我没有防备。有一次大雨过后,他家里很多东西被漏湿了。第二天出太阳后,他把所有东西都搬出来晒,我正好到他家玩。翻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红色本本,里面就有他的名字,写着于德旺。当时我念了出来,他听见我念于德旺三个字时,眼睛盯着我看,似乎第一次看见我似的。我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赶紧帮本本放下。向后退了两步。从他的眼神里,我也感觉第一次见到他似的,很是陌生。他见我往后退,才反应过来,他的神情吓着我了。于是面部表情柔和了许多。
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主要有两个原因。首先是他太封闭自己了,他不仅不到别人家去串门,就连别人到他家去串门,有时候他还闭门不见。所以人们很少去和他打交道。自然没有需要知道他名字的必要。即使人们有事要去找他,人们只要说鱼耳朵就可以了。因此人们更没有必要知道他真名了。他这鱼耳朵外号的来历,可有些意思了。
鱼耳朵家边上不就是一条河吗?他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每天早上起来,先把鱼饵挂上鱼钩,垂进小河。然后开始刷牙洗脸洗漱,当然还要简单的煮饭。等他吃过早饭之后,提起鱼竿来,多半有一条鱼到手了。他由于年迈干不动别的活,只好每天都在河边钓鱼,当然也是在家边。
据我观察,他只要放下鱼饵,就能够钓起鱼来。除非鱼饵被水给洗掉了,不然没有鱼他是不会提起鱼竿的。不像有些人钓鱼,动不动怀疑由于上钩了,划起来看一看,见没有鱼,于是以换鱼饵作为掩护,掩饰他内心的失望。
有一次我问他:“你怎么知道那里就有鱼呢?你怎么知道那鱼一定会上钩呢?”面对我的问题,他笑了笑不回答。小时候我是很乖的,别人不回答的问题我绝不问第二遍。于是我回家对爸妈说:“鱼耳朵每次钓鱼总能钓着,从来不放空钩。一钓一个准,真是神了。”
“那可不!”我爸神奇的回答道,仿佛钓着鱼的是他,而不是鱼耳朵。
我说:“他怎么那么厉害呢?”
我爸说:“要不然怎么叫鱼耳朵呢?”
我问:“为什么叫鱼耳朵呢?鱼有耳朵吗?”
爸说:“鱼有没有耳朵我不知道,但鱼耳朵我什么叫鱼耳朵我可是知道的。”
我想快点知道答案,于是紧接着问:“为什么?为什么?”
爸说:“听人说,鱼耳朵他的耳朵能听见鱼在河里游动的声音,因此他知道那里有鱼,那里没有鱼,所以他每次钓鱼都不会放空炮。”
“这.....”我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怎么可能?”
爸说:“有啥不可能的?人家公猪还怀孕了呢。”
爸说的这句话是我们那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凡是想要表达一切皆有可能时,人们就说“有什么不可能的呀?人家公猪还怀孕了呢!”可是谁家的公猪怀孕了,并没有人知道,似乎也不需要知道。
于是我就拿这句话去问鱼耳朵,我说:“鱼耳朵,你相信公猪会怀孕吗?”
鱼耳朵摇摇头说:“不信,这怎么可能呀?从来没见过。”
我又问:“那你相信有人能听见鱼在水里游动的声音吗?”
鱼耳朵似乎知道我在大厅听他的秘密,笑了笑说:“不可能的事,别听别人瞎说。每个人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我还是不死心,又说:“我爸他说他能听到。”我想如果他立即反驳,那就表明他能听见鱼游动的声音,如果他表示认同,也许真的没人能听见鱼游动的声音。可是鱼耳朵既不赞同,也不反驳,只是一个劲的摇摇头,我还是无法判断人是否能听见鱼游动的声音。
有一年暑假,我闲着无事,也到山上砍来一根笔直的竹子,做成钓鱼竿。再到店里买来一包鱼丝鱼钩,组装成一根钓鱼竿。每天到鱼耳朵家边的河里去陪着鱼耳朵钓鱼。一开始我不会钓,鱼耳朵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他换鱼饵我也换鱼饵,他垂下鱼钩,我也垂下鱼钩。他提起鱼钩来,我也提起鱼钩来。他的鱼钩上有蹦跳的鲫鱼,而我提起的鱼钩上只有鱼钩,连鱼饵也不见了。什么时候被鱼吃了我也不知道。
于是我向他请教钓鱼的技巧,他只说了一句话:“用心看!”
我觉得已经很用心看,用心学了,可我总是钓不着鱼。于是我向河下游走去,离他远远的。因为我生气了,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还在嘿嘿的笑着。那时候,我真想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当我一个人钓鱼的时候,我看见水面上浮着一些鱼游来游去。于是我就把浮子放浅来,就把鱼饵垂在那些鱼游来游去的地方。我想,这回总该能钓着鱼了吧?虽然鱼就在我眼前,鱼饵也就在鱼的眼前,可那些鱼动都不动一下鱼饵,真是急死人啦!没办法,只好向鱼耳朵投降,乖乖回到鱼耳朵旁边,我问他:“鱼耳朵大爷,我看着那些鱼就在眼前,为什么它们总不吃我的鱼饵呢?”
鱼耳朵问:“你看着鱼啦?”
我说:“对啊!那有好多鱼浮在水面上呢。”
鱼耳朵说:“你能看见鱼,鱼也就能看见你啊!”
从此之后,这句话就经常响起在我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