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世界、大脑、和催眠术2021-12-09

真实世界、大脑、和催眠术

我们身处于一个“真实世界”。之所以这么强调一下“真实”，是因为也有人认为这个世界是虚幻的，是一个假象，或者说是一个更基础的世界的次世界之类的。关于这点，有一个现有的有力反证，可以这样表述：如果有多个世界同在，如何判断哪一个是真实的？方法是判断哪一个世界最复杂，最复杂的世界肯定是“最真实”的那一个。如果没有其他选择，不毫无理由的无中生有，那么最复杂的世界就是真实世界。这一论证的原理建立在：次世界的复杂程度肯定不如元世界这一基础之上。电脑里的虚拟世界的复杂度取决于芯片的复杂度，而芯片的复杂度取决于我们世界生产工艺的精度，显然，只有比生产精度更复杂的世界才能生产这一精度的芯片，因此次世界复杂程度必然递减于元世界，依此类推，真实世界肯定是最复杂的那个。这一整个论述虽然不是常见的肯定是逻辑陈述，但确实非常有力。

之所以要扯一下复杂度的论述，是因为这也与下面的“大脑”相关。我们知道大脑就是我们脑壳下的一堆生物神经组织，这个组织能产生思维，因而能思考世界——真实世界。我们思考世界的时候，显而易见，不是将外在的真实世界搬到大脑里进行“演算”，哪怕我们思考的是极微小的事物时也不可能。因此，我们思考的时候，其实是创建了一个与外在真实世界对应的思维世界，那么，也就是说，我们的思考其实是在一个真实世界的次世界里进行思考，我们的思维世界是一个针对于真实世界的次世界。

这很有意思，你在你的大脑里思考世界上的某事某物时，你并不会感觉到你是在一个真实世界的模型里思考，你基本就是认为你就是在预演一个世界的进程，当你根据自己的这种预演做出决定后，你可能就真的去做出行为去将你选择的预演变成“现实”了。看到没有，虽然你其实知道这是一个次世界的预演，但你会天然的忽略了这一点，因为当你建立了预演——决定——行动的习惯体系之后，再增加一个次世界与真实世界的自我确定过程就没有必要，在竞争中产生了不必要的环节，消耗了“不必要”的生物能量。但是今天我们审视这个思维过程的时候，这一忽略就变得很重要了。

因为这样的审视，我们发现，其实你并不能用“真实世界”来进行预演，你预演的是你脑中对应真实世界的思维世界。但是既然你不能“使用真实世界”，那里脑中的思维世界是如何与真实世界对应起来的呢？也许生物进化过程中，我们有过很多相关的生物体系，但到了现代人类，我觉得关系到这一点最重要的方面是“符号”。我们也许能用图像，气息等其他感官建立世界模型，但我们最重要的工具是“符号”。更确切的说，这个工具就是语言文字符号。更确切一点的说，我们现代人类脑中的世界模型，常常就是文字符号组成的次世界。我们所谓思维世界与真实世界的对应，不是一座思维的山对应一座物理的山，而是一个文字符号的“山”对应一座物理的山，一个词语对应于一个事物。这种对应是否天生具有逻辑上的必要范畴定义，我觉得可能都是模糊的，最开始可能就是一种反射，一种刻意的相互联系。但是接下来怎么样呢？真实世界是复杂的体系，思维世界如何建立体系呢？我认为可能也是一种直接的，经验的，有意无意的联系，而不是严格根据某种逻辑体系，根据范畴原则建立的数理逻辑关系。只有当几种不同的联系相互冲突的时候，我们才会意识到这种矛盾从而产生进一步的思考，才会主动去整理你整个匆忙、随意、堆砌、迭代自生的符号世界。

真实世界对我们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我们的行为都是作用于此，并我们由此得到反馈来调整我们的行为。要想你的思维世界与真实世界同步——你在思维世界里的得到的演算结果落实于真实世界时不会相差太远，你就要“尊重事实”、“实事求是”、相信“实践是检验一切的真理”，因为真理是属于大脑的符号世界的，而实践是真实世界的反馈。当我们不断被迫的这样做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我们不断的追求思维世界与“真实世界”的同步，但是我们的思维世界的组成是符号，与真实世界是完全不同的构造体；同时，我们不断的要求我们的符号世界无限向真实世界靠拢，但我们永远只能使用符号本身，而不是真实世界。这是我们人类，或者说思维动物的一个大难题，一个超级悖论，一个不得不背负的命运，这使得我们必然犯错、自我误导、沦入各种陷阱，我认为这也就是佛学所谓“觉悟”问题所指的本体。

除了“觉悟”这样宏大的主题，其实思维世界的符号化问题在各方面都早有所及。现代人应该多读书，因为读书是获取信息最快的途径，而读书其实就是解读符号。一方面符号运载了大量的信息，另一方面，外来符号参与到思维的符号世界，也快速方便。符号思维方式的人，显然也能够用符号来直接影响。催眠术就是一个有趣的例子。在催眠术中，固然有些身体暗示等等感官体验的东西，但最重要的信息却是依靠“语言”——符号来传达。催眠术总是包裹着种种神奇的外衣，但总的来说，它仍然属于符号——行为的体系，只不过符号来自于非我，这种机制原理上大概培养婴儿类似。符号能够像机制人控制指令一样通用于人类，这岂不是很可怕。但是所有催眠师都会告诉你，催眠术只能针对愿意听从的个体，作用于愿意服从的范畴。这可能只是催眠师的经验反馈，实际影响的机制可能在于作用对象本身符号体系的内在一致性强度，越强的内在一致性即越强的自我，也就是符号世界内在联系——复杂度强度，会使得催眠师的符号指令无法越过，或者被其内在一致性抹除。从社会层面来说，就是文化程度越高，思维越复杂，可能就越不会被单一指令所左右。这个情况可以从另一种社会现象得到旁证。我们知道中国社会是很喜欢用口号来“装点”城市的，口号即是一种简单的符号指令，大量的口号重复即是造成这种单一符号指令的重复读取，也许口号曾经是很有效果的，但是现在来看它的作用可疑。也许过去体系化思维符号世界的人不多；也许曾经的环境，使得口号可以填充更多的大脑符号世界部分，而现代社会竞争meme实在太多削弱了它的作用；另一方面，一些更有效，更精妙的机制也在不断发展也从侧面为这一问题作出了注解……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口号机制都显得太过简单颟顸了。

催眠术和符号指令的植入受如此多限制，听上去让人松一口气，但情况却未必如此简单。是不是随着现代社会（复杂程度）的发展，人们的思维就一个个都变得更加的复杂以至于天然建立起对此的屏障呢？如前所述，也许只有你的符号世界复杂到产生自相矛盾之时，你才会思考，从而探求建立一个内在一致性完整的符号世界。但这种内在一致性的体系可能也只是个体的自我感觉，从符号世界的建立过程来看，它本身是随意、堆砌、进化式的粗鲁的，而人们解决问题的程度可能也是相应进化式急就的，也就是说，只要不出问题，就安然高卧，这才是人类的本性。从符号世界的建构来看，不排除有很多可以愚弄你自我的方法，这样你的自我屏障就自动失效了，除了愚弄，还可以用外在环境的因素来压迫、来瓦解你的自我屏障，甚至这些都不用，通过一些细微的机制，因为人们的思维体系本来就是不严密的，也许有一天会有人发现如何用一些方法来完全绕过你的自我，这些有的已经在现实中显露出了可能。万一到了那个时候该如何？其它方法现在也不知道，但也许还有两个办法可以考虑，那就是：向真实世界寻求验证；或者像中国古老智者幻想的那样，忘却符号，回到自然（真实世界）——如果你不认为真实世界是虚幻的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