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与回也孰愈

    《论语》公冶长篇：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去理解这段话的时候，首先要想像一下他们是在什么样的场景下说的，绝不会两个人一见面就这样问的。大概是在两个人聊到颜回的时候，孔夫子才会有此问吧！《论衡·讲瑞》载：“子贡事孔子一年，自谓过孔子；二年自谓与孔子同；三年自知不及孔子。当一年二年之时，未知孔子圣也，三年之后，然乃知之。”王充虽然思辨孔子学说的优劣，却也无法否认孔夫子的价值所在。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子贡完全认可老师是师从孔子三年之后，子贡了解师兄颜回的时间则应该更靠后。

    只有心悦诚服之后，才会静下心来踏实的跟着老师为学。子贡说：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在这一刻，子贡才发现自己跟夫子的距离，也如颜回知道自己与夫子的距离：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两个人都是善于学习的人，越是不断地学习，越是感觉到与夫子的距离。

    常常看到有人撰文说，夫子专门把好的东西传授给他们，我想，这样的理解是缺乏根据的，夫子对于知识的传授，是因人而异的，并不是留一手！譬如，子贡问君子，子曰：君子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难道夫子对于同一个问题的回答还有偏有向吗？不过是因人而异罢了。当夫子问子贡：女与回也孰愈？有人说子贡谦虚的说：我哪里敢和颜回比？颜回也闻一以知十，我也就是闻一以知二。如果说那些说子贡谦虚的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为过，因为子贡对夫子的尊崇是实实在在的，是没有水分的。颜回无伐善、无施劳，这一点甚至夫子都很难做到，所以，夫子说：弗如也，无语女弗如也。言下之意，子贡也应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颜回和子贡都是孔门十哲之一，一个以德行入选，一个以言语入选，二者都是孔夫子的得意门生。

    孔夫子说: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颜回几乎实践了其中的每一条。孔夫子说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又说颜回：“不迁怒，不贰过。”单单是六个字，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孔夫子曾经说，我与颜回讲学一整天，颜回也没有不同的意见，就像很愚钝的样子。讲完学，私下里去观察他，也能够将所学的东西理解的很透彻，并有很好的发挥，颜回也不愚钝。当孔夫子问颜回的志向的时候，颜回说:愿无伐善，无施劳。言简意赅，却也行之极难。孔夫子所说的好学，是学以致用，不能够践行，再多也没有意义，“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论语及相关文献中关于颜回的信息虽然很多，却也无法观其全貌，孔夫子的溢美之词绝非空穴来风。

    子贡也是孔夫子的高徒，在经商及为政方面有很多成功的案例，故而，时人便已经认为子贡贤于仲尼，今人，也有更多的人有同感，以为孔夫子没有子贡厉害，只是个教书匠罢了。古人言: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孔夫子或许定位于伯乐，而子贡不过是千里马而已。在众多弟子中，颜回也许是最接近伯乐的一位。

    子贡有他的优点，也有他的缺点。优点大家已经看到，而不足之处却很少有人注意，那就是，子贡比较喜欢高调做事，也喜欢高调做人，看似很完美，实则贻害无穷。一个是“赎人领酬”，一个是喜欢评说他人。子贡说：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孔夫子却给子贡泼凉水，说“赐也，非尔所及也”。“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总之，子贡在很多方面做的还是有所欠缺，故而，夫子总是因势利导他，让他做的更完美。

    颜回和子贡都是极尊重孔夫子的，即便是在讨教问题的时候，也是尊重有加，不像子路和宰我那样直接，有些时候，还惹得夫子爆粗口，而颜回和子贡则是毕恭毕敬，二者都是尊师重教的楷模。

    正如在子路“闻斯行诸”中，夫子退子路而进冉求一样，夫子为每个学生量身定做一套为学修身的方法，让他们走最少得弯路，而后获取各自的成功。

    颜回与子贡之问，也源于这样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