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系列三:魔法师


“在这个世上有两种魔法,一种叫做超自然之力,一种叫做人的意志。”



三年前,在西凤村曾出过一次惨案,一群老鼠咬死了一个女人,按照常理来说,老鼠本应怕人,可那一次,它们却像疯了一样地攻击女人,当时她的丈夫也在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妻子死去。

“太可怕了,这里一定被诅咒了!不然老鼠怎么会无故咬人?”

村民们喜欢议论被咬死的女人,话题一旦展开,似乎每一个人都是见证者,有时甚至会争得面红耳赤,可事实上,他们全是怂包,没一个敢走近那所房子。

“你说,井深一个人住在里面,是不是太诡异,他疯了吧?”

“大概是的,反正那里是不能住了!我曾亲眼看过他妻子的尸体,当时大概有五十米远,我的妈呀!可吓人啦!一片血肉模糊,准确地说,只剩骨头和肉渣,当晚我就做了一场噩梦,后来去神庙拜了几次,最后才稍微安下心来,我说,你们谁去过屋子里吗?”

说话的男人五大三粗,手里还拿着个破烟斗。

“我才不去,你要敢,我给你十斤上好的烟丝,怎么样?”

小个子男人开始怂恿,眼神轻挑了一下。

“我给你二十斤烟丝,你去。”

“嘿!胆小鬼,大草包,不敢就直说,还吹牛呢...哎!你看那谁?”

顺着小个子手指的方向,一位身穿白色袍子的老人走了过来,没一会,就来到众人跟前。

“请问,村子里是不是新出了一桩命案?”

农夫们正准备嘲笑,不料被老人的一句话怼了回去。

“老头!你咋知道的?”

站在最后排的一个黑脸男人喊了一声,接着就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个,拿去。”

老者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锭,扔了过去。

“右手边,一直走到最后一条巷子,然后...”

接过金锭的农夫赶忙指路,但旁边已经有两、三个人带着老人往前走了,剩下人的注意力全都在金锭上面,农夫用牙齿用力地咬了一口,然后嘿嘿地笑了出来。

“走,去小酒馆。”

没一会,一群人全部散去。



“到了!就是这里。”

带路的人转过身,一脸谄媚地看着老者,要钱的意图太过明显。

“给。”

农夫们害怕沾染晦气,接过金锭后,赶忙退出了院子。

随着吱嘎一声响,门被推开,老者信步走入屋内,环视一周,最终发现了蹲在角落里的李井深。

“父亲说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是谁?谁?”

他很紧张,说话颤颤巍巍的。

“我是一名魔法师,八天前曾感觉到此地有异术出现,于是特来调查一番。”

魔法师介绍完自己,接着便走到窗户前,打开了窗户。

现在是下午时间,斜阳从正面洒下。

随着屋内光线渐明,李井深的形象愈发清晰,或许多日未出门的缘故,他的脸色很苍白,头发凌乱,眼神慌张,似乎还没有适应白天的亮度。待到他冷静下来,这才抬起头看了老人一眼。

“别害怕,我是来帮助你的,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老魔法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黄色布袋,打开后,从中倒出几样东西,分别是:兽骨、毛发以及一颗长长的兽齿。

“屋子里可有被害者的物品?”

“有!有!我这就去找。”

李井深匆忙翻找,过好一会,才拿着一只小瓶子过来。

“这里面有我妻子的血,她属于血热体质,而我又恰好是一名医生,因此会为她做放血治疗。”

“很好,这对于找到凶手很有帮助。”

魔法师欣慰地感慨一句,然后把所有材料都放在一块画满图纹的羊皮卷上。

“你怕不怕?”

“那我先出去了!”

显然,他怕。

“借众神之灵,寻凶邪之念,听吾之号令,显!”

刚施玩咒语,屋内瞬间变暗,阵阵阴风袭过,同时伴随着一阵女人的叹息,只见瓶子里的血液竟爬出瓶口,沿着羊皮纸四处蔓延。

“别偷看了,进来吧!”

老魔法师朝窗口方向瞥了一眼,不出所料,李井深果然在偷看。

“我...我...我本来不想的,实在没忍住,才...才...”

他的解释很苍白。

“这张羊皮纸会带着你找到凶手,根据你亡故妻子的指引,行凶者应该是位强大的魔法师,在我们魔法界,有很多人会受到诱惑,堕落者屡见不鲜。我已经老了,能做的只有这些,你要记住,他很强大,非常强大,一旦你决定前往,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魔法师的语气很平和。

“我要为她讨个公道。”

李井深态度坚决,复仇的渴望再次将其复活。



出发的时候,老魔法师送了他三个锦囊袋。

“遇到难题时,就打开其中的一个锦囊,次序分别是红、蓝、白,千万不要弄混了!你复述一遍我听听。”

“遇到难题的时候,打开锦囊,依次是红、蓝、白,对吗?”

“对!你要把锦囊的顺序烂熟于心,一定不能出差错。”

魔法师特意加重了语气。

三天后,李井深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出发。

当天上午,前来“送行”的人很多,其实他们都是借着送行的名义来瞧个热闹,村子里的人大多孤陋寡闻,除了金锭、土地、女人、酒、神庙之外,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他们不想也没有必要知道更多。

“井深医生,您真要去找什么魔法师吗?”

五大三粗的农夫笑着问了一句,虽面露讥讽,却毫无恶意。

“再见了!乡亲们。”

李井深没有回答农夫的问题,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突然出现的怪老头、锦囊袋、血地图等等都太过离奇,一个乡村医生哪能懂得这么多。



他根据地图指引朝北方进发,第一天走了大概二十多里,天黑以后,栖身于一颗老树之下。

九月,天气微凉,偶有夜风吹过。

李井深环抱大树而眠,一觉睡到了天亮。

“好舒坦,自从妻子死后,很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因为精神良好,他看起来很有活力。

李井深起身来到附近的小河边,正打算洗脸,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只见蓝绿色的水面突然变得乌黑,同时从中显现出一个两米多高的骷髅魔法师,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不断地朝李井深靠近。

“鬼啊!”

他大喊一声,一个趔趄滑到了河里。

上岸后的李井深一身狼狈,衣服上沾满了水草与淤泥,谁曾想到,一个大男人,竟被一个影子吓破了胆。掉下水后,他几乎是用狗刨的姿势往岸上爬,一直跑了很远才停住,双目大睁,仍惊魂未定。

“吓死我了!”

他拍拍胸脯,深吸一大口气,过了好一阵,才恢复平静。

朝阳初现,金灿灿的阳光照在李井深的脸上,温暖、柔和又显得亲切,感觉就像躺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而他现在只是个被吓坏的孩子,需要得到呵护。

“出发!”

吃完早饭,他开始收拾行李。

之后,李井深一直走,一直走,累了就坐在路边的草地上歇脚,渴了就爬到树上摘野果子吃,中午的时候,还小憩了一刻钟,醒来后继续赶路。

沿途的风景很美,道路两侧分布着连绵不断的金色麦田,走在路上,一阵阵麦子的香气扑鼻而至,那是成熟与收获的味道,农夫们辛苦大半年,终于到了享受硕果的时刻。

“年轻人,等一等。”

一位头戴竹笠的老汉伸手拦住了他。

“老人家,有何指教?”

李井深恭敬地行礼,态度十分谦和。

“年轻人,你走的方向不对,那边是‘死神的沼泽地’,有去无回啊!”

老农夫的表情很严肃,完全不像在开玩笑,说完,就背着竹筐离开了。

“你怕死吗?”

他问了自己一句。

“怕!但我不会因此而放弃。”

他为自己打气。

“那就出发,你来不来。”

他又对自己说话。

“好。”

一个人的对话很有趣,既能自我安慰,同时又能驱赶孤独。

天黑的时候,李井深来到了一片血红色的树林前,他打开地图仔细查看,然后释然地笑了一下。



次日白天,他才正式走进这片血红色的“死神沼泽”。

林子里的树木很奇特,树上的叶子全都是红色,而树干却是灰黑色,因为湿气较重的缘故,到处都充斥着腐败、死亡的气息,每走几步,就能听到一阵乌鸦叫,同时伴随着煽动翅膀的声音。

“几只不详的鸟而已,保持冷静!李井深!”

为了不被恐惧所控制,他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红色的树木并不十分高大,阳光偶尔会透过密集的叶片洒落下来,李井深一边走,一边保持警惕,不知何时,他的手里有了一把闪着银光的短剑。

“你们想干吗?放了我!”

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叫声,他顺着声音寻找,一直来到一座简陋的木屋前。

李井深趴在树后,隐约能看到前面的状况,只见几名身穿盔甲的士兵正围着三个被捆的人取乐,被捆者包括一个小孩,一位老人以及一位美丽的女人。

“别碰我。”

即使双手被缚,她仍不屈服。

“愚蠢的女士,只有顺从才是明智之选!”

士兵说嘲讽话的同时,手也没闲着,不断的在女人的腰部、大腿以及臀部间游走。

“十恶不赦的混蛋,快拿开你的脏手!”

孤立无援的女人很勇敢,破口大骂,而一旁的老人跟小孩则被吓得抱在一起,完全不敢吭声。

“嘿嘿,我就喜欢有野性的,过瘾!”

士兵双手捧住女人的头,然后在她绯红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得救他们!”

李井深心中暗想。

“可是我只有一个人,如何能战胜这么多职业的士兵呢?”

尽管心中愤概,但他的理智还尚在。

“不管了!”

说着,李井深就要冲过去,但又猛地停住,他突然想起了老魔法师的锦囊袋。

“什么颜色来着,红!对了!是红!”

他打开红色的袋子,从中取出一枚金锭、一张纸,纸上面写着:有得必有失。

李井深收起锦囊袋,毅然朝士兵所在的方向走去。

“敢问谁是军官大人?”

来到木屋前,他礼貌地问了一句。

“我是,你是谁?”

只见从后排的火堆前站起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着一身便装,气质伟岸。

“李井深,刚不巧路过此地...”

话说一半,就突然打住,几名士兵早已围了过来。

“哈哈哈哈...路过!你是想要救他们吧?”

一名士兵不满地插了一句。

“都是误会!我...”

“退下!”

听到命令,士兵们全部散开。

“说吧!你想怎么救人?”

领头男人的语气很蛮横。

“想必是有什么误会,我...”

“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我是想救人。”

“拿什么救?”

“这个!”

李井深从口袋里掏出大金锭,扔了过去,男人一把接过,先用手掂了掂,然后又咬了一下。

“很好,选一个吧!”

“首领!”

士兵们欲图劝阻。

“怎么?要造反不成,收了钱就得为金主办事,快点,选一个。”

首领一边训斥,一边笑盈盈地看着李井深。

“我想都带走!”

“笑话,即使我答应,其他兄弟也不会同意,不信你问一问。”

男人刚说完,士兵们就跟着大笑起来。

“我考虑一下。”

“十分钟,逾期作废。”

在此期间,李井深犹豫了很久:如果救小孩,老人跟女人就会死,救女人或者老人,其他两个也会死,到底该救谁呢?

“时间到了!”

带头男人冷冷地提醒一句。

“我选小孩。”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得到的答案,相对来说,小孩的生命更长,未来的可能性也更多。

“把孩子松开。”

很快,小男孩就来到李井深的跟前,他惶恐地拉住医生的手,不愿放开。

“走吧!这没你的事了!”

“我...”

他刚欲说话,又立马咽了回去。女人跟老人的眼神都很绝望,正失神地看着李井深。

根据小男孩的说法,他们三个其实是一家人,不久前,一伙强盗突然洗劫了村子,离开的时候,带走很多人,后来又迫于追兵压力,途中杀掉了一部分,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个,如果能勒索一下,自然甚好,如果不能,强盗们一定会杀人灭口。

李井深听了很愤怒,但又感到无能为力,因为他是个医生,只能救人。

三天后,李井深再次返回木屋,却发现盗贼们都不见了,他心里一凉,赶忙冲进屋子。屋内的布置很简陋,正厅里只有一张三条腿的桌子以及几个破掉的木桶,他站定片刻,然后才走进内室。

推开门,一阵混杂着香气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只见女人正赤裸地躺在铺有稻草的床上,双眼大睁,胸部、腿部、腰部甚至连耳朵后面都是血。

“我本该料到,本该料到...”

见此光景,他口中呓语不断,然后突然转身,像个疯子一样跑出房间,最后停在了屋后面的一颗矮树前,无辜的老人被捆在树上,胸前挨了好几剑,头低垂着,似乎在向命运低头。

“啊...!啊....!”

李井深心中狂怒,忍不住大叫起来。

之后有好几天,他都没有精神,像个死人一样地搬弄尸体、刨坑、填土,然后坐在土坟前发呆,他就这样浑浑噩噩了不知多久。

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土坟被雨水冲开,腐败的尸体再次暴露出来,见此惨状,他醒了过来。

“看来,上天也并不慈悲啊!”

说完,他就起身进到屋内,天晴后,再次出发。



不知不觉间,李井深就来到了一片迷雾之中,四周白茫茫一片,除了模糊的大树影子外,什么都看不清。他再次取出腰间的短剑,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走着走着,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他就被一只手猛地拉了过去。

“放开我,放开我。”

李井深闭目大喊,同时拿着剑乱砍一桶。

“国王大人,您怎么了?”

听到人声,他睁眼看了看,发现自己正站在广场的高台上,周围守着好几排卫兵,台下则挤满了参加庆典的人。

“这是哪里?”

李井深小声询问,然后才发现手中竟空空如也,他赶忙摸了摸腰部,却没有找到那把短剑。

“今天是继位大典,难道您忘了?”

大臣的脸上满是不解。

“继位?”

“是啊!时间快到了,您快去大殿。”

“什么大殿?”

“来人,带国王去贤者大殿。”

听到命令,几名文官立马凑了过来,争抢着要为国王带路。

李井深茫然地环视一圈,然后低下头打量自己。

他身上穿的早已不是离开村子时的那一套沾满泥巴的麻布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深色丝绸长袍,除了他的记忆,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是个乡下医生。

“难道李井深只是一个梦,那个女人的死也是梦?还是说从来就没有李井深,甚至连老魔法师都是幻觉?”

他边走边思考着,没一会,就来到了大殿之中。

“国王大人,仪式准备好了,请加冕吧!”

说话的是一位白胡子老人,只见其身穿一套灰色的僧侣服,站在众人中间。

“亚阿美尔四世!今蒙先王之德,众神之威,特来为汝加冕,请下跪!”

祭司面无表情,语态庄严,双手正捧着一只金色权杖。

“亚阿美尔四世!今蒙先王之德,众神之威,特来为汝加冕,请下跪!”

见李井深一动不动,祭祀又重复一遍。

“殿下,快点下跪吧!”

旁边的大臣好意提醒,他犹豫片刻,然后才双膝跪地。

“亚阿美尔四世!为君者,应心系天下,庇佑万民,您能做到吗?”

“嗯!”

“亚阿美尔四世!为君者,应心系天下,庇佑万民,您能做到吗?”

“能做到!”

“亚阿美尔四世!为君者,应心系天下,庇佑万民,您能做到吗?”

祭祀继续重复着问题,显然,李井深的回答不对。

“殿下,您要说,吾以亚阿美尔四世之名,承诺兑现。”

神秘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照着说了一遍,祭祀这才把权杖递交过来,加冕仪式由白胡子老头负责,他来到李井深跟前,用手指洒了几下水,然后嘴里念叨着什么:今蒙先王之德,众神之威,特来为汝加冕...等等类似的套话。

就这样,他李井深,一个不起眼的乡下医生,意外地成了国王。

一直到临睡前,他都没反应过来,依然认为当天看到的都是梦,只要睡一觉,他就会变回乡村医生,但遗憾的是,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还在宫殿里,床前已经站着好几名侍者,随时准备侍候。

“啊,真可笑!”

相比于睡在金丝软枕的大床上,荒地似乎更适合李井深,他内心很惶恐,因为害怕这是个梦,同时又担心李井深是梦,亭台楼阁才是真实。

“殿下,您的衣服已备好,请洗漱吧!”

一名长相清秀的侍女走上前,轻轻地说了一句。

“区区一个侍女,竟生得如此娇嫩,不愧是帝王之家!相比而言,我那死去的妻子简直就不算是女人,为什么我会看上她...”

他一边洗漱,一边胡思乱想,同时还趁机偷瞄侍女。

“一共八名侍女,真是浮夸!自己能做的事为何需要别人来帮呢?”

更衣的时候,他还在思考。

“殿下,请用早餐。”

待李井深收拾妥当,管家才敢吩咐四名小帮厨把食物抬起来。

“二十几个早点!”

看着丰盛异常的早餐,他有些吃惊。

只见桌上摆着烤全鹅、烤全猪、大奶油蛋糕、七种小甜品以及好几种海鲜贝类。

“殿下,早餐备好了!”

“就我自己?”

他单纯地以为还有人要来共用早餐。

“就殿下!”

“好!好!退下吧。”

“是,国王大人!”

管家退去,负责侍候的宫女又走了过来,有切蛋糕的、切烤鹅、烤猪的以及为李井深换盘子,叠餐巾的,加起来一共四人。

“不用,你们...”

吃饭也要这么多人侍候,他无法接受,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拒绝,从起床开始,一切都奢华的近乎诡异。

饭后,李井深来到议事厅,发现大臣们早已到齐。

“国王来了!”

随着一声喊,大臣们开始行礼。

“有什么要事吗?”

李井深很不情愿地问了一句,因为吃得太多,他感觉有点撑。

“国王大人,蛮邦今年的进贡少了三成。”

说话的大臣来自左边一列,身材略显臃肿,年纪约四十岁上下。

“哦!那又如何?”

“听说是道路毁坏所致,一部分贡品落在了途中。”

“是吗?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李井深从未到过宫廷,自然不懂得该如何处理政事,为避免出丑,他决定,谁提问题谁解决。

“臣以为,应从轻处置,蛮人所说的道路遇阻,确有其事。”

“臣反对,国王大人,凡事只要开了先河,往后便会愈甚。”

反对者来自右边第二个位置,年纪稍大,声音略显沙哑。

“谁都会犯错,得饶人处且人人!”

“如果草草了事,帝国的威严何在?”

“心胸狭隘!”

“包藏祸心!”

“你去年借的马车还没还我!”

“四年前,我被你骗惨了!”

...

大殿下吵成一片,听得李井深只想打呵欠。

两个时辰过去,终于到了结束的时间,大臣们骂骂咧咧地退下,只有一位英俊的年轻大臣留了下来。

“你有何事?”

他懒散地问了一句。

“国王大人,战争就要来了!”

“嗯?”

“据天星师预测,南境将有异像发生。”

“该如何应对呢?”

李井深习惯性的把问题抛回去。

“您只需御驾亲征,敌军便不战自退。”

“好!就依你,还有事吗?”

“臣有一只锦囊送上。”

说完,年轻大臣便呈上了一只蓝色锦囊。

“下去吧!”

大臣退去,李井深将锦囊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身陷幻境,务必逃往尽头。

他看完锦囊,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总有些模糊不清。

后来的日子里,怪事不断出现,每当他想要离开王宫,大臣跟隐士们就会出来阻拦,然后以保护国王的安全为借口阻止出行,现在的李井深就像一只被养在金丝笼里的鸟,直到战争来临的那一天,他才第一次走出王宫。

这一次,他决定要逃跑,并且按照锦囊的指引,朝着某一个方向一直跑。

在行军途中,送锦囊的年轻大臣再次出现,他身着士兵铠甲,偷偷地溜进了大帐。

“国王大人,占星师早就安排好了,请立刻换上臣的衣服,离开大营后,朝着太阳所在的方向逃跑。”

“那你呢?”

“我自有脱身之法。”

年轻人的语气波澜不惊,似乎很有把握。

一刻钟后,李井深换好铠甲,趁士兵换班的间隙,骑着一匹白色战马匆忙离开了军营。

就这样,他一直跑,一会跑,直到前方出现了一片云雾缭绕的林子,同时,后面响起了一阵呐喊声,似乎是追兵跟了过来,他没有犹豫,对着马肚子猛踹一脚,战马急驰,没一会就进入到林子深处,追兵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

“这是哪里?”

李井深小声说了一句,然后就开始沿着林子搜索,又过去一个小时,才在一棵枯树旁找到了破旧的粗布衣服,他纵身下马,捡起衣服,最后从口袋里翻出了白色的锦囊以及那把短剑。

“原来我真是一个乡村医生!”

他换好衣服,拍拍上面的泥土,咧嘴笑了一下。

林子里的浓雾渐渐散去,视野变得愈发清晰,在距离李井深五十步开外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座微型城堡,里面满是老鼠跟甲虫,他走到跟前,审视一番,然后一脚把城堡踢倒了。



梦醒后,李井深再次启程,他看了看地图,确定路程已过大半,心中顿感悲伤与凄凉,悲伤的是妻子的死历历在目,凄凉的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而前方则是未知的恐怖,它强大、神秘而又难以捉摸,他一个乡村医生,凭什么去反抗?

“就靠你了!”

李井深举起白色的锦囊袋,对着天空看了看,但很遗憾,他什么都看不到。

“遇到难题时,就打开其中的一个锦囊,次序分别是红、蓝、白,千万不要弄混了...”

老魔法师的话再次响起。

“还是等等吧!”

他收起锦囊,继续赶路。

“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呼救声,李井深循声而去,最后在一片矮树林里看到了一个女人,只见她身穿一条白色的长裙,长发披肩,边跑边喊。

“发生什么事了?”

他来到女人面前,这才看清其长相,总的来说,算是好看的类型,瓜子小脸,眼含秋波,身姿妖娆,每句话都喜欢拖一下尾音,给人一种很无辜的感觉。

“救救我!”

她停下脚步,大口喘气,眼神中满是恐惧。

“我会保护您的。”

“嗯!”

女人将信将疑,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您要把我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才能告诉你原因。”

“那里有颗大树,树干比较粗壮,您只要爬上去,就一定不会被发现。”

李井深用手指指大树,然后走了过去,她跟在后面,被拖着爬到了树上。

“我会守护您的,现在可以说了!”

“我...”

她似乎在思考,犹豫很久才开口。

“在我生活过的地方,女人都没什么地位,甚至连个仆人都不如,几乎所有的事都是男人做主,父亲或者丈夫才是家族中的绝对权威。

十八岁那年,父亲因为贪恋钱财,强迫我嫁给一个杂货商的儿子,殊不知,我早已有了心上人,出于对过去美好爱情的向往,他再次出现,并十分明确地告诉我说,不会干涉我的婚姻,期间我们一共只见过三次面,每次谈论的都是从前的点点滴滴,我表示要私奔,但他却直接拒绝,说一是为了我的声誉,二是因为他没什么钱,跟着他不会幸福,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

可是我那个暴躁、多疑的丈夫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不由分说的就把我痛打一顿,嘴里还骂着‘婊子’、‘祸水’之类的粗话,您知道一旦谣言产生,即使清者自清,也难免会被怀疑,等到他恢复平静,我才开始解释,然后又挨了一顿揍。

曾经的爱人知道这件事以后,冲进家里把他教训了一番,之后,误会变得越来越深,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决定逃走,第一次被他抓回去揍了好几天,第二次,也就是这次才逃出来,我根本没想着去私奔,去背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说完话,就哭了起来。

“如果他胆敢出现,我一定会教训他的,您请放心。”

李井深从腰间掏出短剑,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婊子,贱货,让你偷人,看我不宰了你。”

两个小时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怒骂声。

“看到一个女人了吗?”

丈夫看起来有些精瘦,手里拎着一把菜刀,目露凶光。

“什么女人?”

李井深的语气很不耐烦。

“穿白色长裙的,长相像个狐狸精。”

“哦,看到了!”

听到这话,树上的女人突然心悸了一下。

“去了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给!”

“贿赂我是吗?”

“不然你想怎样?”

“告诉我,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

“你一个外人,知道也没什么用。”

“是吗?那既然这样,我什么都没看到!”

李井深靠在树上,开始假装抠树皮。

“她是我的妻子,我一直都很爱她,可没想到一年前她竟然开始偷人,那天我去店里查账,路上突然忘了拿钥匙,于是才折返回去,可刚打开门,我就发现她衣衫不整,神情慌张,但凡一个正常人,都看得出来,为了避免误会,我假装寻找钥匙,无意间在床下看到了一只男人的鞋子,那一刻,我差点昏了过去,我是那么的爱她,无论她有什么需要,我都尽量满足,甚至连她家人的需求也一并满足,可是她忘恩负义,水性杨花,骨子里就是一个婊子。因为证据不足,我忍了下来,或者说,是想给她一个机会。

没过半个月,事情又出现了端倪。

有一天晚上,我喝得烂醉,完全没注意她,就自顾自地睡了,但半夜的时候却突然惊醒,我摸一摸床边,空的!于是赶紧起床去找人,最终在厨房里找到了她和她的情夫,我随手拿起一根木棍对着两人乱打一通,最终他还是逃跑了。即使抓到她偷情,我也不敢对外宣扬,因为一旦公开,出丑的还是自己,因此决定把她囚禁起来,大概有十几天吧!后来于心不忍,才又将其放了出来,我决定原谅她。

经过上次的教训,她老实了至少有三个月,然后那个男人出现了,据说是她曾经的爱人,哈哈哈...一个婊子居然还有爱人,说出来谁也不会信的,可奇怪的是,她居然跟我坦白这段情事,我一时狂怒至极,下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重,既然那么喜欢男人,那就让她好好领略一下丈夫的厉害,那一次,她几乎三天没有下床,我承认自己下手重了,可我爱她啊!如果不爱的话,我就不会花费力气去教训她。

两天前,她趁我不备,竟选择私自逃跑,我发誓,这一次一定不会原谅她!”

男人越说越无力,仿佛触碰到了某块伤疤一样,只见他眉头紧皱,一脸愤慨。

“为什么不休了她?”

李井深放开树皮,不经意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离不开她...”

“既然离不开,为什么不好言相劝?”

“我...”

男人犹豫片刻,然后才继续往下说。

“快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那边!”

李井深随手指了一个方向,男人想也没想,立马跑了过去,奇怪的是,他不再谩骂了。

“谢谢您!”

直到男人离开,树上的女人才敢说话。

“他说的是真的吗?”

“请不要相信他的谎言,我...”

这时,丈夫突然拎着菜刀回来了。

“你骗我?”

男人怒不可遏。

“如果爱她,就应该原谅!”

“原谅?陌生人,在我丧失理智之前,最好离远点,我今天一定要宰了这个贱人。”

“救救我!”

女人赶紧拉住李井深的胳膊。

“如果我拒绝呢?”

他边说边抽出短剑。

“那你就一起死。”

说罢,丈夫挥刀便砍,可结果却出人意料,李井深的短剑更快更准,刀刃全部插入到男人的小腹部位。

“后会有期!”

不等回复,李井深转身离去。

没过一会,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英俊男人。

“真好骗!”

他说了一句。

“是的!”

她跟着附和。



一路上,他遇到过强盗与猛兽,但都凭借着智慧躲了过去,直到三个月后,随着红色的树木渐渐稀少,荒凉、贫瘠的平原渐渐出现,这里除了偶尔的一两颗枯树,几乎连杂草也不生长。

李井深翻开地图,发现已经接近终点,他拿起白色锦囊,从中取出了一颗药丸以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恐惧是最大的敌人。

“是啊!我为了复仇而来,可是在河边的时候,一个幻象就把我吓倒了,我不怕死,可却害怕自己的渺小,渺小到不堪一击。”

“既然来了,就继续吧!”

他一边反省,一边自我鼓励。

终于,李井深看到了一座灰色城堡,在建筑顶部正站着几十只乌鸦,它们偶尔盘旋,偶尔停住,更平添了些许诡异。

他来到大门前,正欲推门,却不料门竟自己开了。

一楼的大厅异常宏伟,足足有四层楼高,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引发阵阵回响,现在还是白天,可厅内却点着几十只巨大的蜡烛,烛台分别列于大厅两侧。

“井深!”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是那么的亲切、温柔。

“谁在叫我?”

“你的妻子。”

“可是,她已经死了。”

话刚说完,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女人走了出来。

“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我不相信,不可能...”

看到妻子的脸,他有些语无伦次。

“你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妻子在半年前就被老鼠咬死了!大家都亲眼所见,你是谁?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

笑声从妻子的声音开始,然后变得越来越尖细,忽而转为低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的笑声,最后变成喑哑的老者狂笑,空旷的大厅内回声不断,简直要把人逼疯,没一会,李井深就昏了过去。

在意识模糊之中,他似乎看到两个人在争论,一个穿黑袍,一个穿白袍——跟帮助过李井深的老魔法师很像。

“世界上只有一种魔法,那就是超自然之力,区区凡人怎能懂得?”

黑袍老人提出观点。

“你别忘了,自己也是人,而作为一个人不能只凭借外力,自身的意志更加重要。”

白袍老者表示反对。

“我的一生都在追求魔法,也只有魔法能拯救我,人算什么?生老病死,懦弱、背叛、谎言,只有魔法才是真理,它永恒而璀璨。”

黑袍老者的情绪有些癫狂。

“那你追求到了什么?到最后,什么都救不了你!在这个世上有两种魔法,一种叫做超自然之力,一种叫做人的意志,你不能舍弃任何一样。”

白袍老者回了一句。

“我不相信!敢不敢赌?”

“堵什么?”

“生死!你赢了,我就自我了结,输了,以后都要做我的仆人。”

“好!”



“井深,该醒了!”

随着一阵轻声呼唤,他睁开眼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竟躺在家里的床上,而面前则是笑意盈盈的妻子。

“我睡了多久?”

“现在是中午,你睡了差不多十七、八个钟头。”

“真的是你吗?”

李井深用手摸了摸女人的脸。

“你怎么了?”

“没事。”

说完,他便起身穿衣,然后打开门,深吸一大口气,外面阳光正好,偶尔还能闻到青草的香味。

“原来只是个梦啊!”

李井深感慨一句。



有一天,妻子突然走过来,手里正拿着几只兽骨与毛发。

“这是什么东西?”

她一脸疑惑地看着丈夫。

“这...这...”

不知为何,恐怖的记忆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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