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哭闹了一整天,谁劝都不好使,最后还是孝先表哥亲自来了,蹲下来亲了我右脸一口,并且许诺说:
“阿原,等你长大了表哥就娶你好不好?”
我听了这话,这才破涕为笑,捂着右脸高兴地不行,一天都没洗脸。等到了晚上回了屋,姐姐就一直说我那一天显得格外可爱,不断找借口要亲我的右脸,我左躲右闪,总算保住了右脸的贞洁。
可恨的是,等到夜里,姐姐趁我睡着了还是亲到了,最过分的是她亲完后还把我脸的给擦干净了。
哼,姐姐总欺负我。
话说回来,就在我们等着陪陛下打猎的这些天里,父亲告诉了我们一个好消息,还是特意把我们全家叫到了一起宣布的:
我们大姑一家要来了。
一听说大姑他们要来了,我们都非常兴奋,一来大姑最疼我们,二来大姑父出手又最大方,自从他跟着我们父亲混发迹了以后,时不时地就会给我们这些孩子每人塞个几两金子银子,再加上如今他已经是冀州刺史了,那出手肯定就更大方了。
大姑他们现在住在冀州,离洛阳不近。父亲当时打赢了韩陵之战后,就准备上洛,于是就安排让大姑父留守邺城,后来不知怎的又派他去了冀州当刺史。
反正这两个地方都是要职,父亲非常信任大姑夫才会派他去,因为他们家和我们家可不是一般的亲。
前面提过,我父亲是由我们的大姑高娄斤和大姑父尉景养大的,父亲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足足二十年,就是在父亲和母亲结婚以后,我们两家住的仍然非常近,彼此走动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因此感情非常深厚,再加上我们的爷爷去世早,奶奶去世更早,所以大姑和大姑夫等同于我们实际上的祖母和祖父。
当然我和二哥对大姑父比其他孩子还要亲热一些,个中缘由我晚些再说。
他们一家这次来洛阳的主要原因是我们小姑高静琳就快要出嫁了,自从大姑嫁给大姑父之后,我们高家已经几十年没有女儿出嫁了,所以大家对小姑的婚事就很重视,连大姑他们也不远千里赶了过来。
说起来,父亲自从当上大魏的丞相之后,谱儿就越发大了,除非是对那种特别重要的贵客,他已经几乎不会出门迎接了。但这次一听大姑他们要来,父亲不仅亲自出迎,更是在大姑大姑夫到洛阳的那一天,早早地就带着我们全家跑到了城北的大夏门外恭候。
因为到的早,所以我们等了好久,就快要不耐烦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远处的一行人马:只见大姑父骑着马,大姑坐着车,晃晃悠悠地就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大姑看见我们,老远就从车里探出头来跟我们招手,而大姑父也扬着马鞭向我们致意。
大姑父旁边还跟着一个看上去有点愣的青年男子,那就是我们的尉粲大表哥,他是一奇人,我们一般管他叫大废物,因为他除了玩儿真的啥也不会。就连我妈那边的那个妄想追我姐的癞蛤蟆表哥娄睿,之所以被叫二废物,都是给他留的座次,因为二废物起码还会点儿骑马射箭呢。
说起来有件怪事:每次看到大姑一家,我们都会惊叹他们和父亲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大姑和父亲长得像不奇怪,毕竟是亲姐弟,可是连同大姑父和大表哥也跟父亲长得颇为相像,这大概只能用他们长期在一起生活来解释了。
本来对这件事我们也不是特别在意,毕竟父亲是跟着他们长大的,结果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又把这件陈年往事连带着翻了出来:
数十年后,父亲去世了,再过几年,我们高家终于也把大魏的江山给篡了,父亲就被追认为了献武皇帝(后来又改成了神武皇帝,我也觉得还是叫神武皇帝威风一点),因此跟着父亲创业的这些叔叔伯伯们照例也要追封一下,比如二叔啊大姨夫啊这些人,就都封了王,但是却偏偏漏掉了这位把父亲从小养大的大姑父。
所以大废物就很生气啊,一连十多天不去上朝,连家里的门都不开。本来他这样的人来不来上朝两可,反正也不指着他干事儿,但他这次旷工的天数实在太长了,我们家篡位那位便觉得很奇怪,觉得再不管就说不过去了,不然以后大臣们都有样学样该怎么办?于是他就派了个使者去大废物家里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结果使者到了尉府门口,大废物连门都不开,隔着门就对使者号丧到:
“天子不封我父亲为王,我不如死了算了。”
这话其实已经挺悖逆了,天子封谁不封谁轮得到你管吗?你算老几你说这话?但细论起来他还真算老几,因为大废物毕竟是和我们伟大的父亲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俩名为舅甥,实际上却情同兄弟,连名字都特别相近,一个叫“欢”,一个叫“粲(意同笑)”。
在大废物深厚的资历面前,使者也不敢怎么样,只说您有意见可以,但得当面跟我陈述啊,我好回去禀报陛下。再说了,我这是拿着陛下的敕令来的,您得接旨啊,关着门算怎么档子事?
听了这话,大废物就把门开了一道缝,使者还以为他是要接旨呢,就往前凑了凑,结果定睛一看,霎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大废物不知是从哪儿来的胆子,居然弯起一只弓,把箭头直接怼到了使者的脸上,还作势要射。那个使者反应也算快的,一个后滚翻就躲开了箭头,大废物这才把箭射了出去,也不知他是反应慢还是要故意吓唬这位使者。
使者见这架势,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想着保命要紧,就连滚带爬地回去复了命。我们家篡位那位听了这回报,勃然大怒,差点儿当场就要下旨把大废物给砍了。但一想起我们伟大的父亲生前对这位侄儿是如何如何偏爱,篡位那位也不好对这位事实上的叔叔太过发作。
在砸了一堆东西消了气后,篡位那位只能改派孝先大表哥再次前去宣旨,因为孝先大表哥是我妈他们那边儿的孩子里岁数最大的,而大废物是我爸他们那边儿岁数最大的,他们俩排行比较相当,又是从小就认识,应该比较说得上话。
果然,大废物见是孝先表哥来了,倒是不敢再用箭射他了,而是乖乖地把门打开,让他进了门。但孝先表哥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张口,很快啊,大废物就开始拍着胸口对着他大哭起来,一直哭一直哭,一句话都不带说的,就这么一直哭,弄得孝先表哥几次想张口,又都咽了回去,最后只好安慰了他几句,然后转身就回去找刚篡位的那位天子汇报了,说这事儿我实在是干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没办法,篡位那位只好亲自前去尉府,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大废物见这回是天子亲自登门送温暖,倒是不哭了,直接把天子请进了屋里,然后顺手把门一关,两个人就在里面嘀嘀咕咕了老半天。
也不知他俩到底说了什么,反正第二天大姑父就被追封了为长乐王,而大废物也就如愿以偿地承袭了爵位,后来更登上司徒、太傅之位,最后就在这光荣的岗位上废物地去世了。
令人感慨的是,虽然我们都叫粲表哥大废物,但是仔细一想,人家这辈子级别待遇一样也没拉下,该有的全有了,不该有的也有全了,而且他还很知道什么时候要为自己争取,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傻假傻。
关键是,连我们家篡位那位,那么厉害一人,居然都要买他的账,我一直也没想明白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道理。
反正这事儿就挺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