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海默擦去了所有的记忆,却擦不掉爱孩子的母性
还记得有一个关于阿兹海默的公益广告,父亲忘了自己的家,忘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出去吃饭的时候却将饺子藏进自己的口袋,旁边的儿子觉得丢人,拉了父亲一把问道:“爸,你干嘛呀!”“留给我儿子的,我儿子最爱吃这个。”每次看到这里,不禁让人泪流满面。
广告里面的父亲即使忘记了全世界,却依然记得自己深爱的儿子喜欢吃什么。这就是父母的天性。
我的母亲确诊为阿兹海默,转眼已过去五年,这五年里面,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她逐渐忘却,她的大脑里就像有块橡皮擦,擦去了她对世间的所有记忆,却擦不掉她对我们的爱。
忘却了自己的童年
新中国成立不久,我的母亲出生在一个贫农家庭里,为响应毛主席人多力量大的口号,外婆和外公前前后后一共生了10个孩子,恶劣的生活条件下只活下来了5个,三男两女,我母亲行三,上有俩个哥哥,下面还有一弟一妹。在1959年到1961年,三年大饥荒中,由于外公外婆根生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有吃的先给外公和舅舅们吃,母亲每次只能喝一点稀薄的野菜汤,只要不饿死就行。
母亲就这样在饥一顿饱一顿中慢慢长大,虽然瘦弱,但至少还活着。逐渐长到上学的年龄,顺利进入学校,每天在学校里时光是她最快乐。但随着阿姨的降生,母亲上学生涯戛然而止,被身体不好的外婆强行拘在家里做家务、带妹妹。
贫苦的家里面也供不起那么多个孩子一起上学,身为长女的母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哥哥们每天背着书包去上学,而她只能困在家里暗自羡慕,即使老师上门找外婆说给母亲减免学费都没能改变她辍学的结局。导致母亲后来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没文化成了她一辈子的痛。
母亲长大后,自由恋爱嫁给因为成分不好而错失上大学的父亲,选父亲原因时他有文化,也同意她的送孩子上学的条件(不管家里有多苦,都要供孩子们上学,直到他们自己学不下去为止)。
读书已近成了她唯一的执念,自己一生吃尽了没文化的苦,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走她的老路。
在偏僻的山村,读书是她所知的走出大山的唯一出路。
忘却了自己的青、中年
也许是外婆临终前几个月,认识到自己对母亲的亏欠。作为弥补 外婆给母亲找了一个裁缝师傅,决定让她学一门手艺在手,并给她置办了一架缝纫机做嫁妆。因为外婆知道自己的长子长媳都是只进不出的秉性,她走了,自己这个长女到时候不知道被怎么蹉跎。
这架蝴蝶牌缝纫机成了母亲最值钱的嫁妆,母亲非常爱惜它,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我们兄妹三小时候的衣服和书包多出自这架缝纫机。还记得昏黄的灯光下母亲趴在缝纫机上忙碌的剪影,母亲还会靠农闲时帮乡里乡亲做点裁剪贴补家用。
这样的日子知道1998年被打破,还记得那年大哥已经上了大学,父亲为了赚钱独自出门打工,二哥在上高中,我上初中,母亲一人带着我和二哥俩个在家守着一亩三分地。
这一年的雨水特别多,但谁也没有想过长江会决堤,每天还是照常按部就班的生活着。直到有一天突然通知说为了保九江运输线,决定牺牲我们附近小县城作为泄洪点。当天下午通知晚上要炸开堤坝向这边泄洪。让我们赶紧搬到高处去,却没有统一规划的安置点,于是周围几幢烂尾未建成只有框架的高楼成我们这些农民唯一能去的避难所。各自在坑洼不平的框架里面用被单围一处就是暂时栖息地,
我和二哥只顾闷头收拾自己的书,母亲也帮我们一起运送,来来回回靠着11路双腿,书全部运走了,母亲只来得及拿了一些食物和换洗衣物、被褥等必需品,远远就听到喇叭喊,洪水来了,赶紧避到高处去。
洪水伴随着渐暗的天色蜂拥而来,带着长江的澎湃,咆哮着冲垮了一幢幢房子,失去家园的人们有的抱头痛哭,有的默默转身回到暂时安住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起来,洪水稳定在二楼高度,没有在了上涨的趋势,陆续听到周围有人议论谁谁谁没有来得及跑出来死了,那段时间经常听到这样的信息。
这一淹就是半年,我们等洪水退去,来到已是一堆废墟的家,母亲那架的蝴蝶牌缝纫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母亲从没有提起,而是坚强的一个人担起了重建家园的事务,找来相熟的人,在原来废墟上重新建了一幢砖房。
这时有人劝她,让俩个孩子辍学把,九年义务教育足够了,可以出去打工贴补家用了。母亲轻轻的笑了:“只要他们肯读,我会一直供下去。自己吃够了没文化的苦,他们多读点书总比我会比我强。”
看到默默流泪的母亲,我和二哥也异常懂事的和母亲提出了辍学的想法,母亲把我们狠狠的骂了一顿,事后又语重心长的和我们说:“你们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走出去,不求你们大富大贵,只要你们比我们强就是好的!我和你父亲这一辈子埋在黄土里,看老天脸色过日子,希望你们能够摆脱这样的生活!只要一代比一代强就行!读书的钱我和你爸爸会想办法的。”
承载着母亲对外婆思念的缝纫机不知归处,但生活仍要继续!心中有信念,就不会被自然灾害打倒,
母亲一直在为我们学费而努力着,为了让孩子安心读书,她瘦弱的肩膀抗下了所有,为我们挡去了狂风暴雨。
读书,是她所能想到的孩子超过父母捷径!
忘却了的老年
母亲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从土里硬生生的刨出了我们兄妹三人的学费,把我们三兄妹都送入了大学,我们是村里唯三的大学生。
待我们一个个大学毕业,都顺利找到工作,成家,生子。一年回去看望父母的时间就剩下了新年,每次去,都能发现她的头发又白了一个度。母亲的年龄只比我婆婆大一岁,两个人站一起却像俩辈人,这都和她年轻时过渡操劳分不开啊!
随着年龄增大,我的父母身体日渐衰败,于是兄妹三个一起劝说他们离开故土,搬来杭州,最终他们选了跟着大哥一起生活,帮着大哥带孩子。
后来大哥一家为了侄子上初中,搬了出去。老屋里就留下了父母二位老人,母亲闲了下来,却开始茫然失措,患得患失起来。再加上老小区里本地人居多,很多都不会讲普通话,母亲背井离乡随孩子漂泊在杭州,却找不到一个能谈得上话的知心朋友,久而久之,慢慢的,我们发现,母亲的记性越来越差,动员她去医院检查,她却不愿去,说自己没病!其实是她不舍得孩子们乱花钱。
直到有一次她外出走丢,我们全家出动寻找,还报了警,最终还是最了解她的父亲在离家很远的一座桥下找到了缩成一团的母亲,母亲说她不记得回家的路了,只知道一直走,越走越远,走不动了就在桥下歇歇。
正是这一次,母亲才下定决心跟随我们去医院检查,检查的结果不出意料的是阿滋海默。
当生活失去了信念,没有了目标,就开始变得空洞,从而催生了胡思乱想,想多了超出了大脑的负荷,各种疾病就开始找上了门。
只有积极的面多,笑对人生,你会发现生活依然很美好!
忘不掉的本能
转眼几个春秋,母亲一直跟着一个专家辗转,每月一次的治疗着,病情还是不可避免的走着下坡路。 渐渐的不记得很多事,却始终记得自己的几个孩子。
疫情期间,不能出门,母亲病情蜕变的很快,每次母亲发病不认识父亲时,或发脾气砸东西时,父亲都会打电话过来,让我们视频,听到我们的声音,看到我们的人,母亲就会慢慢平复下来,逐渐能听进父亲的劝告。
经常在半夜要出去找她记忆中那个我们小时候生活过的家(也是98年洪水冲毁的那个家),说这里不是她的家,她要回自己的家,家里孩子们在等她。旧时家园无处寻,现下屋子却不识。
有时会突然提出去某个孩子家,让父亲马上带她去,说她想儿子、女儿了。还能准确的说出我们兄妹三的喜好。
疫情缓和一点,每次我带着孩子去父母家,母亲都会抱着我不撒手,父亲逗她:“你知道这是谁不?”“自己的女儿怎么会不认识,你以为我是你老糊涂了。”
六十挂头的人言老为之尚早,我们却只希望母亲能够长长久久下去。
现在我们都实现了母亲的梦想!像母亲期望的那样离开了土地,成为了城市中万千拼搏的一员。矮子爬楼梯--节节高!我们比父母强了一步,我们的孩子生在大城市,长在大城市,接受教育资源比我们小时候又强了一步,生活正向着母亲期望的继续着。
这些都是母亲坚持的结果,她给我们的爱,从不挂在嘴上,而是隐藏在日常点滴间。
确诊为阿滋海默的那一刻起,母亲就有如进入了记忆倒计时,许许多多岁月的记忆,一个个熟悉的人,被无情的抹去,甚至连自己相伴多年的丈夫也忘记了,唯独清晰的记着自己的孩子。
阿滋海默擦去了所有的记忆,却擦不掉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愿天下所有的父母都能安康长寿,子女也能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多抽一点时间关心自己的父母,要知道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不要等到子欲孝,而亲不在的切肤之痛来临才幡然醒悟。及时行孝,才是当下我们子女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