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夜话之--倾心之谈 （3）

作者：杜鸿儒

                          （3）

    看着母亲呆呆不言，抗抗说:“您说说第一次和我爸见面的情景，好吗？” 陈欣猛然间用食指戳了下女儿的脑门:“连见都没见过，喊的那么亲。他没有资格。我拉扯你一年一年的长那么大，他干什么去了？你这孩子真没良心。” 抗抗就赶紧撒起娇，抱着妈妈说:“我想知道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我还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制造’了我？”

  “哎呀老天爷，你这孩子，真是从小把你宠的没边了；这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说的话吗？什么叫制造？那是孕育、是生命、是十月怀胎的难受啊。”

  “那还不是一回事。妈，我听见兰阿姨说您那时很疯，是吗？有其母必有其女，对不对？”抗抗说着就咯咯直笑。

    陈欣无可奈何，脱开女儿的拥抱。虽然女儿的话让她微感不快。可浸润在记忆里的人已经进入了角色。所以不经意间，脸上退去的红晕又渐渐泛起……

    和王哲第一次见面，就在那次受了委屈之后。当时不少知青都调走了，男的去了棉厂、糖厂、机耕队，女的不少当了教师、去了缝纫组、卫生队什么的。这些所谓的好事依然没有陈欣的份。

  而同屋的小兰，由于认定了曲线返城这条路，对于各种选调无动于衷；她心里有谱。小兰的二姨夫，是天津地区固安县里一个不大的头头。二姨捎来话说，闺女呀，别着急，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最多是摆上一桌酒席。二姨夫说了，你些年都熬过来了，这是最后的一哆嗦。耐心等等，待形势松动，咱把村和公社的两级干部都输通好，能有什么闪失。你别总嘀嘀咕咕的。

    二姨说，你不知道，这县城比咱天津的日子要好过的多。你给我八抬大轿我都不想回去。我算是知道了，这地方越小就越好办事。你要过意不去，就带上两瓶直沽高梁，一条恒大烟就全齐了。还用办什么转插，咱直接就办返城！

    所以小兰有了底气，并不在乎选调之事。这也是人之常情，当年小兰的背景让陈欣很是羡慕。而陈欣的不在乎，完全是出于对爱情的憧憬，全因为王哲的存在。应该说，那段沉浸在浪漫之中的时光，是陈欣一生中唯一的黄金岁月。

陈欣每次去灶上打饭，都要经过小学校的房后，王哲就住在最边的一间。那天她佯装去灶上打水，端着个空脸盆，等待时机。站在房侧正踌躇不安的那会，就听见王哲在喊她；

  “陈欣，你来了，快，快进来坐。”

  她心里瞬间扑腾腾的直跳。迎着那火热的眼神，相视一笑。真正相爱的人，无语，只是这一瞥就足够了。可进到屋里，陈欣平时的勇气一下子就溜个精光。羞涩的低着头，对心中涌动已久的爱恋，不忍直视。

    在屋里，王哲压抑不住突如其来的喜悦，端茶倒水一番忙碌。把陈欣按坐在自己的床上，那么近的打量起她，像在研究她的面部构造一般，痴痴的凝视着。只听王哲轻叹道，你真的很美。一阵又神乎乎的说道：

  “你来了，我想为你作首诗好不好？”

  “太好了，你说吧，我很想听。”

    气氛刹那间变得欢快起来。陈欣兴奋的抬起头，盯住自己的心慕之人，目不转睛，不想让他溜走一刻。只见王哲把手臂往空中一挥，无限深情的看着陈欣，渐渐的把目光伸向窗外湛蓝的天空，断断续续的吟哦道:

“你……你终于来了，

长发飘荡……闪耀着金光。

在太阳落下之前，

你真的来了——

从此戈壁滩再不寂寥无言。

你贞洁……你勇敢，

还有那熠熠闪光的——容颜……

    王哲一往情深的念完，不由得张开了双臂。像是在等待陈欣的拥抱。而她正沉浸在对王哲的甜蜜幻想中，迟疑之间，陈欣果真冲上去轻轻一抱；那脸儿便腾的红了。

    这一晚，是两个年轻人的初恋。陈欣被这突如其来的浪漫氛围激荡的几乎昏了头。好像喝下了一杯醇香浓烈的美酒。初始的爱，因为澎湃而变得朦胧；因为朦胧才变得糊塗；因为糊塗，才如此美丽，纯粹简单的令人难忘……

  “他这么浪漫，爸爸他真神。”女儿沉浸在母亲回忆的遐想中，脸上露出无限的羡慕之情。冷不蹭的冒出一句:“后来呢？他站着，您坐着，只管说话？”

“对，前几次就是这样。哪像你们现在的青年，那么开放、不懂得害臊。”

“妈，这就是时代的进步，不受压抑，自由自在。您的压抑还没受够，这是虚伪、是矫饰。从小到大，您是我唯一说话的人。这些事跟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好隐瞒的？……”

  陈欣忽的认真起来，辨解道:“抗抗，你应该理解我。时代是不一样，可人的尊严永远存在吧。”

“好啊妈，我说不过您，我的妈妈守身如玉行了吧？”

    陈欣一时气昏了头。白了她一眼，抿了抿头发，埋怨道：“我看你这大学算是白念了，不仅嘴不饶人，还学会了狡辩。”说着就是一声长叹，再次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不久，两个人要好的事，在队上传的沸沸扬扬。随着频繁的接触，恋情越发炽热。几乎每个晚上，陈欣都会跑进王哲的屋里，去谈天说地，讨论各种事情。

  王哲在大学，虽然只学了半拉子西方文学，可他好像有讲不完的神话和故事，都是关于爱情的。在陈欣看来，仿佛打开了另一个她所不知的美炒世界。有一回，王哲去队部开会。陈欣躺在的床上等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好久才醒，只觉得嘴唇湿漉漉的，脸上也热的发烫。

睁开眼，只见王哲正俯下身，情意绵绵的盯着她看。他说，是丘比特吻醒了你，你就是我的普塞克。陈欣顿时笑颜如花，跳起来一下子抱住了他。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

    这个希腊神话故事，已被王哲讲过。陈欣知道，王哲已经把自己当作意中人。所以心中狂喜。当王哲再次求吻时，就毫不耽搁的迎了上去，小鸟依人般拥进了那个她想往的所在，被王哲结结实实的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