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一张绣花香绢从旁递来,轻轻落上晴儿额头,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做恶梦啦?一头的汗,快擦擦。”晴儿随手接住香绢,不及去拭抹汗水,也顾不得看清床边之人为谁,张口就问:“我娘亲呢?我娘亲呢?”

        未得床边那人回答,晴儿已看清手中这块香绢的主人正是那个送自己许多糕点的好心姐姐,不由心生亲切:“姐姐,我娘亲哪里去了?这又是哪儿?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陪在晴儿床边的正是因偷取糕点给晴儿而惨遭折指的蕊儿,先时阮秋芷让她在济世堂等侯,没过多久,与阮秋芷同去的郎中便先行回来了。听郎中所述,蕊儿得知晴儿的娘亲已然病故,不由推己及人,对晴儿深感担忧。

        蕊儿正觉坐立难安,便见阮秋芷抱着已经晕倒的晴儿回进济世堂来。当下,经郎中诊断晴儿系悲伤过度而暂时晕厥,稍事休息即可无恙后,阮秋芷便抱着晴儿带同蕊儿回到她的居所,也不顾晴儿身上脏乱,径直将她放在自己床上,为她盖好锦被,旋即向她院中专门负责她起居的于嫂交待了几句,又安排蕊儿在左边厢房休息静养,自己则又匆匆出门,去为晴儿料理其母后事了。

        蕊儿挂念晴儿,想她年岁尚幼,又极为孝母,睡来后还不知如何伤心痛楚呢,有个人在旁陪着方妥,故忍着身上疼痛,来到晴儿床头看顾。

        此时见晴儿苏醒,随即就向自己问了连串的问题,蕊儿顿感不知从何说起,叹道:“妹妹,你娘已经不在了。”晴儿愣了愣,忽笑道:“姐姐你骗人,我娘亲才不会扔下我不管呢,那只不过是一场恶梦,我娘亲一定好端端的在家等着我回去呢。”说着跳下床来,径向外走。

        蕊儿急忙一把拉住晴儿:“姐姐不骗你,你娘真的不在了,你当时伤心过度晕了过去,是我家姑娘把你抱了回来,这就是我家姑娘的闺房。我家姑娘这会已经去给你娘料理后事了。”

        晴儿狠狠摇头:“我不相信,我要去找我娘亲,别拉着我。”说着用力一挣,却听蕊儿“哎哟”一声,一跤坐倒在地。晴儿却待不顾,又感歉疚,回身去扶蕊儿,口中轻叱:“你没事吧,我知道姐姐是好人,可也不该拿这个来跟我玩笑啊。”忽见蕊儿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簌簌而下,不由大惊:“姐姐你怎么啦?我无心的!摔到哪啦?姐姐你哪疼啊?”双手搀上蕊儿右臂,正看见蕊儿右手指环上缠着厚厚一层纱布,大感惶惑:“姐姐你怎么受伤了?午时那会我可也还没见你受伤啊?”

        蕊儿强忍着疼没有叫唤,但十指连心,晴儿那一挣正撞在她右手断指上,直疼的蕊儿浑身哆嗦,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晴儿大急,叫道:“姐姐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这里有人吗,谁来救救姐姐啊……”

        方叫得两声,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外面冲进一个中年女子,见了房内情状,忙合着晴儿将蕊儿扶在椅上坐定,一叠连声的道:“阮姑娘让你在偏房歇着你偏不听,可是支撑不住了吧!丰乐坊那红袖姑娘也真够狠的,不就是几块糕点吗,把人打成这样……”

        蕊儿长吁了口气,从剧痛中缓过劲来,忙打断那中年妇女的话头:“谢谢于嫂,我不碍事了。晴儿,这是我家姑娘院中的管事于嫂,我在丰乐楼时就听人说,不唯我家姑娘为人极好,她院中管事的于嫂也是个仗义心热之人。”

        于嫂听蕊儿夸赞,大生好感,喜孜孜的道:“没事就好,你可好好歇着,别下地乱走了,不然真摔坏了,别说阮姑娘那我不好交代,就是我自个这心也过意不去啊。”又向晴儿道:“孩子,你可醒了,可饿坏了吧?阮姑娘吩咐我给你们熬了莲子糯米粥,我这就去给你们端了来。”说着出了厢房。

        蕊儿看着于嫂出门,挣下地来,伸左手拉着晴儿道:“妹妹,我知道你没了娘亲心里很难受很难受,但这已经是事实,谁都没有回天之力。你娘亲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就像我娘亲离开我那会一样。妹妹,姐姐我也是孤儿,四五年来,我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要是你愿意,以后我就是你亲姐姐,你就是我亲妹妹。”说到动情处,蕊儿不禁热泪盈眶。

        晴儿听了于嫂的话,方知蕊儿因给自己弄了几块糕点而被打得遍体鳞伤,心下正大感愧疚,又听蕊儿提及她也是孤儿一个,心中激荡起来,扑在蕊儿怀中,痛哭失声。哭声中即有对娘亲亡故的痛切,又有对蕊儿相护的感激。

        蕊儿搂着晴儿的肩,呜咽道:“好妹妹,以后就让姐姐来照顾你。”想到自己几年来一直孤苦伶丁,今日总算多了个妹妹,从此不再孤身一人,不由喜极而泣。

        此时于嫂正端着莲子糯米粥推门进来,见两人哭作一团,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将粥轻轻放在几上,悄立了半晌,却不见两人有止哭之意,咳了一声,笑道:“有什么伤心事等喝完粥再哭不迟,这可是上好的莲子糯米粥,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晴儿蕊儿此时方觉于嫂进来,两人各收了泪水在桌边坐了,对着甜香扑鼻的糯米粥,却觉五味杂陈,无心举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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