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建随笔2017.06.07

2015年我出版《心教》,一个女孩透过友人,跟我取得联系。女孩为何想见我呢?女孩在图书馆看了《心教》,推荐给诸多大人看,她希望大人能学习这样的教育,学习这样应对孩子的方法。

女孩当时常晕眩,我跟女孩谈话时,在她晕眩的感受上探索,发现女孩并不在乎自己感觉,常以头脑的认知,应该如何、如何来认定情绪。当我邀请她跟身体连结,她感受到了晕的感觉,接着感受到了悲伤,我邀请她时常跟情绪连结,那是爱自己最基本的方式,这个灵透的女孩,之前不知道如何跟情绪连结。

女孩接着出国留学了,我去年断腿之后,仍拄着拐杖演讲,她特别来听讲且来看我,此后我一年未再见她。

上个月女孩突然来见我,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她的内在很多冲突。她留学需要实习,在实习单位被骚扰,这个骚扰者在公司之前有纪录,亦对其他人骚扰过,她受到了惊吓而无措,并未第一时间报告,经历了一天才向单位反应,未料单位的主管指责她:为何她发生这样的事,而不是别人?……为何她未第一时间通报……为何她不懂保护自己…..

主管不想事端扩大,并不想到警局备案,对待她的指责非常苛刻,但是她的实习单位是跨国集团,是国际知名的连锁公司,难以想象女性的权益如此?女孩身心受到折磨,仍体贴父母辛劳,不让父母飞去处理,她如何待在异乡应对?真是让我长长一声叹息。

父母后来通报学校,学校请她暂时终止实习,先回台湾休养生息,但是她的身心不宁静,因此与我约见面。

女孩被主管责骂,并未被同理与合理应对,对于主管的语言,女孩觉得很愤怒、失望、受伤、沮丧……。女孩希望主管能接纳她,能合理的看待自己遭遇。

女孩怎么看自己呢?女孩竟然对自己愤怒,女孩亦指责自己未自保。但是当时女孩被骚扰,她的身体有冻结的反应,无法挣扎无法反抗无法逃跑,所幸当时有人看见进而阻止。主管责备她并未自保,女孩感到愤怒不解,然而女孩竟然也责备自己?女孩与主管站在同一在线呀!去对付一个受欺负的女孩。

女孩不断的流泪,身体些微的颤抖。我意识到她此刻的反应,以及她当时的冻结,我猜测她过去可能创伤,因此询问过去是否有类似遭遇?

女孩道出童年被陌生人骚扰的故事,当时她亦责备自己,然则当时她只有6岁,她在一个无人的店家,被陌生男子骚扰,她怎么有反抗的能力?她怎么有力量?她怎么会对自己如此残忍?

我先建立她的资源,引导女孩去体验当时的痛,带着她进行身心的摆荡,减弱创伤的反应,且贴近那个受惊的孩子,女孩对当时的自己有了接纳,给予深深的爱,身体从震荡中缓缓安住,眼泪不断的落下……

这个勇敢的女孩,怎么还忍心苛责自己呢?内心怎么不接纳自己呢?我不禁想起我在各地工作坊,无论是大陆、台湾、新加坡与马来西亚,都有童年受骚扰的人哪!亦多半对自己指责,常让我深深叹息,何忍苛责这样的自己,何况这样的孩提自我?

女孩很勇敢的想去学校分享,分享自己的经历与过程,我为这女孩感到尊敬,亦同时想起那么多同遭遇的人,那些我所认识的伙伴,身心仍然受着痛苦,亦伴随着深深的自责,我很想告诉她们,这不是妳们的错,无须对自己苛责,更要给自己爱、接纳不是吗?怎么忍心苛责自己呢!

今日有两位受过童年骚扰的朋友来信,我想起大多受骚扰者都自责,复想起女孩的历程,乃觉得她们有多不容易,拥有多大的力量才能走过来……

你可能感兴趣的:(李崇建随笔2017.0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