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过年了(三)
除夕的前一天晚上,抱着被子在床上睡不着。这种兴奋劲,让我想起了自己小学一年级第一次参加学校春游,前一天晚上也是这样。
我将那件新买的鹅白色百褶连衣裙从衣柜里拿出来看,看完又小心翼翼的挂回去,回床上滚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又把裙子拿出来看,如是这般,折腾了好几次,才把自己搞睡着。
除夕。
吃完热热闹闹的年夜饭,外婆还没洗完碗,我就穿好裙子美美地出门了。
这次“花街活动”最初只是钟由、傻猪和我三个人闲聊时提起的,被欧sir听到,又吵着说要加入,我说这是女生的活动,你一个男生跟在一堆女生后面逛街好奇怪,随后欧sir马上把他的死党辛秦拉过来说,那么两个男生就不奇怪了。
嗯,我无话可说。
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后来陆陆续续的,钟由和傻猪又约了她们自己的好朋友,然后好朋友又约了他们自己的好朋友,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这个活动究竟约了有多少人。
除夕之夜,滨江花街。
到处洋溢着的,除了一片的祥和欢笑,还有平时销声匿迹,一到过年期间就泛滥的的,从头俗到尾的——贺年歌曲。
“你听锣鼓响一片声声送旧年,你看大众多欢畅个个乐绵绵,欢呼声歌乐声响彻凌霄殿。……”
“祝福你,在每一天里,永远多彩多姿。心坎中,聚满百般好,长存百般美。……”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哦礼多人不怪。……”
“你最红啊……。”
“每一个人嘴里,都是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你呀。”
“好一朵迎春花啊,人人都爱它……。”
在这个人潮汹涌的长街上空,循环流动播放的,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首贺年歌曲,年年如是,连版本都没有变,演唱的还是那几个歌手,这里除了刘德华和twins,其他的我都不认识。
在聚会前,我对自己的打扮还是挺满意的,时不时还幻想自己是童话里的天鹅公主,乘着夜色逃出去游玩。
聚会之后发现,因为今年冬天还算比较合格,无论男生还是女生,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穿上了羽绒或长褛之类的大冬装,我是唯一一个穿裙子的女生。
辛秦和欧sir都是穿一身黑,黑色的大衣,黑色的西裤。
我学外婆的口吻说话,笑他们新年流流的为什么穿黑蒙蒙的衣服。谁知道这两个活宝很默契,马上就来戏,两人背靠背双手交叉胸前摆了一个pose,说他们这个组合今天就叫黑风双煞。然后我补充了一句,是“双傻”。
当你穿得跟身边人不一样,只有足够自信的人才会觉得自己是鹤立鸡群,可惜我没有。
“这大冬天的,穿裙子,不冷啊。”辛秦见面就说我。
“不冷,不冷,我今天漂亮不?”我也只能从他这里寻求一点自信,这个自信我还是有的。
“你今天啊,应了一句成语。”
“啥成语?”
“美丽冻人。”
“不管是美丽冻人,还是美丽动人都不算成语,只是四字词语……。”
“救命啊,救命啊,某人又要上语文课啦。”辛秦两手夸张地捂着耳朵,我追上去揭开他的手,本来是闹着玩的,欧sir却却很不合时宜的过来劝架,真没劲。
其实我不觉得有多冷,因为我穿了秋裤,只是裙子长,看不见。
钟由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十多分钟,也是一身黑,黑皮衣、黑皮裤,还有黑皮鞋,她本来就瘦,还穿那种紧身的皮衣皮裤,如果不是因为太矮,十分适合演电影里的女特工、女杀手什么的。
欧sir说,他今后这一辈子都会记得,第一次和钟由穿“情侣装”是今年的除夕,在滨江的花街。其实,那时候我们才活了十六、七年,却经常口不择言地讲一辈子、一世、永远这样的大词。
钟由当然是拒不承认,马上举例反驳,你看辛秦不也是黑色吗,那谁谁谁也是黑色。
钟由说她迟到了,要自罚三杯半,“三杯半”是一款茶饮品牌。
于是,一群服饰各异的少男少女,手捧同一个品牌的纸杯,咬着吸管,浩浩荡荡,风风火火地杀进花街。
我不知道以前的花街是怎么样的,反正从我有意识以来,花街卖的不只有花,而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所以小时候一度误以为,花街的“花”指的是那里面卖的东西很多,让人看得眼都花了的意思。
一半的摊位是卖四季桔、桃花、杜鹃、百合、迎春花啊等等各种年花,另一半的摊位则是卖气球、风车、挥春、头饰、动漫周边等小玩意和工艺品。
别看我们大队人马系威系势,实际上不堪一击,一入花街就呼噜噜的被人潮冲散分开了,好似泥牛入大海。
我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身旁那棵开得特别灿烂的桃花,辛秦和欧sir他们就不见了踪影,要不是傻猪的毛衣老是勾到我的裙子,傻猪也要走丢,或者说我也要走丢。
我说,欧sir和钟由他们肯定跑前面去了,赶快找到他们。
“哎呀,别找他们啦,你通点气行不行?”傻猪阴阳怪气地拉住我说。
“我不通气?”我心想,“到底谁不通气,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算了,跟她讲不明白。”
“你觉得这个好不好看。”傻猪随手在小摊上拿起一个白色头箍戴上,头箍周围竖起许多枝枝丫丫,枝丫上点缀着白色的灯,像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
“胡星怎么没来?”看着一闪一闪的星星灯,我突然想到了胡星。
胡星一向独来独往,很少参加集体活动。傻猪当时还很有把握地说,以她的名义去约他肯定会出来。虽然我们都不相信。
“啊,他说他有密集恐惧症。”说起胡星,傻猪有点失落,把星星头箍放了下来说,“走吧,我们到前面看看还有什么好玩的。”
我想辛秦他们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一心往前赶好跟他们会合,但傻猪似乎有意拖慢脚步,一路牵着我东看看西望望,好像第一次出来大城市的乡下人,啥都好奇看不够。
我一只手和傻猪手挽手,另一只手和辛秦聊天,准确来说是用手机互发图片,分享看到的新鲜人和新鲜事。
明明就在一条街上逛,整的像是在异地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