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之城(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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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宿舍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季枫跟我说,王瘸子让我告诉你,明天上午你去逸夫楼303教室补考。我愣了半天,寻思,补考?啥补考啊。季枫接着说,对了,还有王瘸子说,你得好好考,争取过了,否则可能拿不到毕业证了。一听这话,我心里很不舒坦,就对季枫说,王大班长还有啥指示。季枫说,没了。我坐在床上,自言自语说,这他妈什么世道。等白菜回来后,我对白菜说,又通知我补考了,白菜。白菜先是一愣,然后连忙摆手说,大哥,可别让我给你补考了,我可不敢了。

在我死皮赖脸的纠缠之下,白菜终于同意给我补考。我说,这次千万别走错教室了,要不然我可真毕不了业了。白菜一笑说,小菜,OK。当然,白菜也不是白替我考试,我履行了我的诺言。午饭,我把白菜带到餐厅,大大宴请了白菜一顿。

晚上,海辛来找我出去逛逛。我说好,抓起外套,我们向外面走去。昏黄的灯光把这个校园照得影影绰绰,三月的夜风还是那么凉,春天固执地不肯醒过来。我们没有目的,像是人世间的幽魂。我把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海辛,海辛听完后,说,不怪王强不信,我也不信。我说,这都是真的。海辛一笑说,秋飞,说起来你得感谢王强,他成全你了。我不解,问,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海辛耸耸肩膀,没有说下去。我也没有再问,随着脚下的路一直往前走。

我不知怎么一下想起了美舒,就问海辛,还跟美舒联系不。海辛摇了摇头,说早就不联系了,没了音信。我说,我在年前的火车上遇到她一次,从那到现在也没见过。海辛笑笑说,过去的事就随它过去吧,很多事情我们都无力控制。看着海辛的淡然,我惊讶的不行。我说,情圣啊。海辛回过身,冲我眨了眨眼,笑,多谢夸奖。

走出校门,我们并肩走着。谈起我们的理想,我们不禁感慨。海辛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可以独立的创作,有一个画室可以随心所欲表现自己的艺术才华。我的梦想没有海辛那样潇洒,我只是想当一个酒吧的歌手,可以大声吼,肆无忌惮的想唱就唱。听完我的梦想,海辛哈哈大笑,说秋飞,这个不难。我说,你不了解我的忧伤,正如白天不懂夜的黑。海辛大叫,他妈的有才!

我们不约而同地走到K厅里,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地大吼大唱。说实话,海辛唱歌唱的不错,唱“歌神”张学友的歌很有心得。当然,重点还是得说我,我觉得我唱歌也不错,属于低沉的男中音,走得跟海辛不是一个路线。当我忘情唱歌的时候,我是多么希望我的台下充满了欢呼的观众,为我喝彩为我痴狂。可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唱到凌晨一点,我和海辛晃晃悠悠的走出K厅。灰暗的灯光撒满了寂寞的大街,沉睡中的济南失去了白天的拥挤与焦躁,我和海辛你一言我一语,嘻嘻哈哈疯疯癫癫的往回走。在我们回到学校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校园里,黑洞洞的。我在这里四年了,从来没有在凌晨的时候,观望它。它沉睡的样子,不解风情又执迷不悔。

我一直睡到快十二点才醒,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天旋地转。不一会儿,白菜回来了,异常兴奋的跟我说,秋飞,你的鱿鱼钱没白花,我给你考过了。我慢腾腾的起床,没回复。白菜反问我,秋飞,你咋没点反应。我从床上翻下身说,反应啥,你要是连个这都搞不定,不是白活了。白菜一撇嘴说,真不要脸,恬不知耻。我走进洗手间,一边撒尿,一边说,谁能跟你比,只顾脸不顾腚。

这段时间眼镜已经开始实习了,在济南的一家广告公司学习策划。没成想,眼镜倒是我们之中第一个有工作的人。晚上,宿舍关灯的时候,我们聊起来,说起这四年的心得与感受。季枫说,一眨眼的时间,人生最美好的阶段就要过去了。眼镜说,只有在实习了之后,我才真正体会到上学真好,无忧无虑,白菜,我跟你说真心话,过些天你要好好面试,你是我们宿舍未来的研究生。白菜说,我知道,眼镜,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说,我感觉我很失败,居然一事无成,这四年我在不断失去。季枫说,秋飞,哪里啊,我们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嘛,秋飞,我知道你一直把苦水留在自己心中,你很坚强。白菜说,是啊,秋飞,其实我们都很羡慕你,活得又真实又自在,你是我们青春的影子。眼镜说,秋飞,我的好兄弟,你很有才华,你是我们社的标签,你走得是你自己的路,秋飞,你要加油。我蒙上被子,想起林林总总的往事,默默滴泪。

想起文学社的事儿,心里一阵的恐慌,充满了愧疚与歉意。一开始就是因为我们大家都是真心喜欢文学,才聚在一起组织了文学社。也许是因为我好舞文弄墨,偶尔会发表篇文章或感言之类的豆腐块样的东西大家才选我当个这个社长。没成想,文学社要毁在我的手上。我给夜叉发短信说,你在学校了没?没一会儿,夜叉给我回复说,社长,在啊,刚下课。我给他回复说,明天下午你给大家发个信吧,我们聚下。夜叉回复,好的,知道了,社长。

晚上,我一个人去了图书馆。在一个又一个楼层书库间,我默默流连。四年了,这里曾经给我无尽的畅想,让我学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知识。我曾经在这里度过日日夜夜,曾经为了占位跟谁谁谁吵了起来,曾经为了跟考研族争位早晨5点脸不洗牙不刷头发不梳衣服不整从宿舍到图书馆百米冲刺似的去抢位。可是,要过去了,真的是大学四年到了头。

那天下午,我们在老地方聚会,可是能够到场的人让我心寒,就连副会长都没来。还好夜叉来了,也来了几个学弟和学妹,让我意外的是一枚也来了。大家都见面,彼此寒暄了一下。我说,我感谢大家都到场,说实话,我很自责,我很不称职,没能做成一个好榜样,反而成了反面例子。我感到对不起大家,希望你们原谅。当然今天,我不是来说我的忏悔,我是想告诉大家,文学社从经过我的手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你们中的人陆陆续续走了进来,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一事无成,荒废了大家的时间与青春,我万分惭愧,所以,到此为止吧,我一直都问我自己,文学有什么意义?很惭愧,到现在我都两手空空,不知文学为何物。但是已经可以了,你们谁的时间都宝贵,好好珍惜做自己想做的吧。

从房间里走出来,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有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曾经跟了我两年的那么一个东西,就这么没了,就这么断送在我的手上……悲痛压过一切。夜叉拍着我的肩膀说,社长,你不要这样难受,我们以后还可以继续联系啊。我嗯嗯了两声,一不小心一滴眼泪吧嗒一声打在了我的手背上。

四月份说来就来了,让我猝不及防。脱去了厚外套,穿上了轻松舒适的衣服。四月份是个尤物,是所有少男少女的情窦初开。我记得谁这么说过。春天来了,学校道路两旁的杨树和柳树旧貌换新颜,点点的绿意萌生出来。走在其中,仿佛置身于如梦如幻的世界里。

李可欣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很意外。我小心翼翼的接起。

喂,听见没。

你好,找谁,没听见。

就找你这个没听见的,哈哈。

你咋想起我来了,让我受宠若惊啊。

所以说嘛,今天不正常,突然就想起你了。

嗯,是嘛,你成天那么忙,哪挤得出时间想我这一介草民。

嘻嘻,哪啊,你这是说的哪门子话,对了,秋飞,晚上有空么,给你发稿费啊。

空是有的,但那是啥时候的稿费啊,我都没记得我投过稿子。

总之,你来就是啦,我先挂了。

好的,到时候联系啊。

挂掉电话后,我陷入了往事之中。是的,我跟李可欣第一次就是这么认识的。她在校报兼职,也是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四月,她给我发稿费,我们这样相识。我清楚地记得,那时我的稿费是16块钱,我请她在餐厅吃了份板面。那时的她,长头发,清新漂亮,有一股独特的气质。

从一开始,我和李可欣之间只是朋友关系,并不是我不喜欢她,因为当时我的心都在淇芸身上。后来,淇芸拒绝我的时候,我又追过可欣一阵。那时的她,已有男友。现实就是这样戏剧,为了我,可欣曾跟她的男友吵过一次架。结果就是这样,她一直跟我保持距离,直到最后我退出。那段时间,心情纷繁复杂,左右为难。

晚上,我们相约在操场上见。在去操场的路上,我买了两杯奶茶。在我到达操场上的时候,可欣已等在了那里。路灯把操场上的人影得影影绰绰,可欣还是安稳的长头发,风一吹就飘了起来,沙宣的味道散在她的周围。我问起是什么时候的稿费。她说是上个学期的。我努力想,都想不起上个学期发过什么感慨。我们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喝着奶茶围着操场转圈。可欣首先打破沉默,问我找工作了没。我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找不到,也没去找,你呢。可欣望了我一会儿,笑着说,你还是那个样子,这么洒脱啊。洒脱?我反问,拜托,我这叫破罐子破摔。可欣叹了一口气说,我不能比你啊,我找了个,不过离家很远。哪啊。我问。在广州,房地产公司。我说这很好啊,现在还有什么离家远不远的,一个电话就什么解决了,对了,那你什么时候上班。也不能这样说,可欣反驳我,女孩子还是离家近一点好,我六月底准备上班。我一算日子说,这么也快了啊。是啊,现在很纠结啊。可欣比划着双手说。一看她这个样子,我笑了,说,你说你纠结啥啊,像我才该纠结啊,工作都没有,对啊,该纠结的是我,我纠结啊。我这一通话,引来可欣的大笑。

送可欣回去的时候,我对她说,你走的时候,提前通知我,我给你送行啊。可欣一边走,一边笑着说,我看还是不要吧,你这么一个忧郁气质很浓的人,别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啊,小李,我们要永别了,我故作深情的说,怎样,这个调调够忧郁不。哈哈,你别逗了,到时候我肯定通知你的。

往回走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往常,我遇到不熟悉的号,肯定不接。因为这些多半是搞推销的,再者就是响一下就挂掉。但是,这个电话一直响着,没有挂掉的意思。反正我也无事,接起来吧。

喂,我接起电话,先发难,男的挂掉,女的我听听再说。

是……是……秋飞吗?

我一愣,说,是啊,请问你是?

你能来一下客源酒吧吗,我有点麻烦,走不开了。

你谁啊,我们认识?

我是诗诗,我实在是找不到人帮我了,你来下好不好。

一听是诗诗,我有些惊愕,忙问,你怎么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秋飞,麻烦你来一趟好不。

好吧,你说你在哪。

我在柳泉路124号客源酒吧。

还没等我再问,诗诗就挂掉了电话。我没来得及多想,转过身急速向校门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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