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维薇安 地府工作者见闻录 第一个故事《玉麒麟》 第二章
苏越涯自嘲想到:自己虽为影门门主,九仙山首席弟子之一,如今却只不过是朝廷的一条走狗。
光华殿下让他做什么,他就必须为他分忧解难,谁让他从少年时就……从少年时就得了皇家的恩德呢?
苏越涯回忆起往日。
幼年时光华君的母亲对自己便是极好的。
因为……因为自己的师姐便是光华君的母亲。
小时候高热,苏越涯依然记得那时好不容易回九仙山一趟看望师父的师姐没散成心,却照顾了自己一整夜,那时她已经是先皇最爱的女子,而她照顾自己时却并无任何宫中贵女的架子,依然语笑嫣然,眉目温柔。
在这样好的女子的生养下,也不知光华殿下是如何变成了如今这般与师姐截然不同的骄纵性子?
苏越涯十二岁那年成了光华君的伴读。
宫中复杂,污秽,置身于其中仿佛处处皆暗藏汹涌波涛,师姐虽医术精湛,武艺在身,却仍然免不了被奸邪所伤害,自己那时随侍在师姐光华君身边,仍然未能保护住她分毫,被挟持时还累得她身中白羽箭,他受了师姐以命相护得恩德,答应她:“我从此之后必将好好护着殿下!拼了我的性命也不让殿下受半点伤害!一定辅佐他做个好皇帝!”
当时,光华只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少年,气性大的很,得知母亲身陨,看在母亲遗言的份上没杀了自己泄愤,依然留在身边伴读。
可后来这也养成了光华君动不动就对苏越涯颐指气使的性子。
到了如今苏越涯以为他自己对光华君仍然还是做不到言听计从,毕竟九仙山出来的弟子身上都有股子气性,哪是那么容易做一只听话的看门狗的呢?
苏越涯不愿伤害有着同门情谊的南风信大将军,而光华君又似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似乎是默许他只要处理得干净便既往不咎不计较了。
苏越涯这样想着,缓缓的望着皇城地牢,脑筋飞转,琢磨出一个李代桃僵的法子来。
………………
上京城。
有间茶寮。
大老爷们和一众汉子们在里头高谈阔论,讨论着这如今最热门的的大事件。
一位皂衣公子说道:“我说,这位兄台,你可听说了最近这水月教猖獗,数月前竟然带着数十人就灭了南风信将军满门!怕不是邪魔外道如今都成了妖魔鬼怪了吧?那一把烧的三天三夜都没灭掉!清理的时候全都是焦尸!面目全非不说,还散发着阵阵恶臭!只看到那水月教的令牌和他们南疆妖人特制的断剑!实在是惨烈至极!令人不忍直视!”
另一位大汉说道:“是啊!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南风信那可是九仙山最出名的弟子之一,只身一人就能拿下敌军首脑头颅,怎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屠了满门?!怕不真是什么妖魔鬼怪所为?!”
大汉又说道:“兄台,要我说这事都是那南风信的幼子惹出来的祸端!要不是玉麒麟,谁会跟南风家过不去?!还是为了柳梦泽那一句对南风家小儿将来能治国安邦平天下的戏言,他非得跟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说什么‘你拿着这玉麒麟,将来天下就靠你了’,这不是故意给人家惹事吗?非要搅得天下大乱不可?那邪魔外道传说是前朝欲孽,盯着这东隋王朝的江山可是许久了啊!虎视眈眈,狼子野心,其心难诛啊!”
皂衣公子说道:“那你说,这引得武林江湖与南风家血雨腥风的玉麒麟,现下究竟在何处?那南风信的幼子如今岂不是也被水月教的妖人给屠杀了?这岂不就是说明将来天下护佑者已经……不在了?”
说这话的人看了看旁边悄悄的压低声音,用折扇挡着嘴,小声说道:“南风信幼子既然已经死了,那东隋王朝还能有多长的气数?岂不是……”
岂不是……当今天下之主都做不长久了。
苏越涯刚想出声制止这荒诞不经的言论,避免这两位出言不逊,会惹了上头那位的心情不快,无意引来大祸,白白失了性命。这时冲上来玄衣一个小少年,一脚踹翻了二人的茶座,那茶水虽不是滚烫的,却也溅的那二人一头一脸的狼狈。
那二人似乎没想到会被这样一个黄口小儿教训,刚想发难却又被满脸的茶叶沫子迷住了眼,原来是那少年嫌弃踹的还不够解气,又浇了两壶凉茶在那两位的头上。
苏越涯叹了一口气,上前对着那少年施了一礼,无奈扶额说道:“太子殿下,您不在翰林做早课,这是在做什么呢?”
玄衣少年瞥了他一眼:“苏门主也是闲得很,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喝茶?影门都是一群吃干饭的酒囊饭袋吗?这眼瞅着都数月了,还是没有找到那水月教的踪迹吗?我师父满门都被屠了,阿离和玉麒麟也不知下落,你们……你们是不是都不把孤的命令放在眼里?!只听我父皇的话?!”
苏越涯只感觉有苦说不出,这父子俩一个要藏这件事,一个要这件事水落石出,倒是夹着他在当中不好受了。
他只好温声软语劝说道:“苏某并非是在偷懒,这茶寮是上京城情报流通最为畅快的地方,况且苏某以为你师父……南风将军未必就葬身火海了,请云阳殿下稍安勿躁,若是有了消息,苏某必然告知。”
玄衣少年还待说话,苏越涯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那是九仙山弟子离山时每人必留作纪念的信物。
苏越涯执起云阳太子的手,将玉佩放到那玄衣少年手中,又是一阵温声软语安抚:“南风信与我乃是同门,苏某向殿下保证,他现下必然安然无恙,南风离和玉麒麟也必然完好无损,殿下若是信得过影门,就当给苏某一个面子,不要再在这里闹了。好不好?”
苏越涯此举确实是在哄一个脾气倔强的孩子,他的形容举止与云阳太子那外祖母,苏越涯的师姐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他原以为这孩子和光华君一样不会轻易消停,必将难缠的再闹一阵,却不想这玄衣少年只是抽出了自己的手将玉佩放了回去:“你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好好收着,莫要这般随便给人处置,反倒显得孤是不讲道理的人!”
说完便拂袖而去。
留下被他踹倒的茶座心安理得的让苏越涯收拾摊子。
苏越涯摇摇头,老老实实的向那两位道歉,给茶寮老板付了碎银子,补偿一下无辜的被牵连的看热闹的人。
他这般夹着尾巴似的形容,自然被那茶寮情报主人讽道:你苏越涯倒真的是一条尽职尽忠的好狗。
苏越涯不置可否。只是淡然的笑了笑。心道:毕竟是亏欠了人家母亲的性命。做条狗就做条狗吧。他又没昧着良心做狗,比某些人好多了。
看他收拾的辛苦,后面一个蓝衣少年稳稳托住了他手中的茶盘:“师父,这些事交给徒儿来做吧。”
苏越涯看着那张与南风信有三分相似的的脸。
一时怔住了。
喝道:“你怎么不把为师给你的面具带好?!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存心要师父性命是不是?”
南风离利落干净的收拾好手下残局,不以为意的说道:“师父你做的面具太闷人,不透气徒儿不想带,再说徒儿自己的易容术足够混淆视听了,这不是连云阳太子都没能认出我来吗?师父还担心什么?水月教吗?南风家到了这个地步谁还会跟我一个孩子过不去?”
好在这里没人。
否则刚刚这少年的话足以为苏越涯带来杀身之祸。
苏越涯低声道:“你若是还当我苏越涯是你师父,行事说话还是记得低调谨慎,况且那玉麒麟……”
苏越涯噤声。觉得不好再说下去了。他包庇了南风家还留下了南风信的幼子在身边。
这南风离便是那南风信的幼子。
三岁便开始和苏越涯学了九仙山一套不入流的暗器功夫。
苏越涯没事也还带着他学一些奇门遁甲的东西。
但大都不是正统拿得上台面的东西。
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南风离有一个师父是影门门主。
南风离明面上的功夫修为都是南风信亲手教导,诗词歌赋也都是九仙山上的正统教学,偏这孩子喜欢跟在他后头学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甚至学的比他苏越涯本人更甚一筹。
那蓝衣少年眉目温润好看,虽眸中因变故有着些许阴郁,此时却依然不减少少年朗朗气派分毫,果然是柳梦泽称赞的贵胄少年。
苏越涯听他叹了口气道:“师父,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和徒儿不好说的。”
南风离顿了顿,抬眼好笑问他:“您可是想问那玉麒麟?”
苏越涯这才想起那被称作祸端的东西——玉麒麟。
南风离略有犹豫,却仍笑着宽慰道:“难道连师父你都相信那无稽之谈吗?”
苏越涯不语。
南风离解下绑在自己胸前的玉坠。
他淡淡道:“这玉坠便是您想问的玉麒麟。它不过是个普通玉坠……想不到竟惹得这般祸端。”
南风离看着苏越涯,将那玉坠握在手心,绻成一个拳头,放在胸前认真的说:“师父你可相信徒儿?若是徒儿侥幸能护佑苍生天下,必然不会谋逆君上。”
他朗声道:“阿离曾说过愿同家父一起护佑东隋王朝!忠心辅佐光华君与云阳殿下安好!治国安邦平天下!’”
可少年想起这些天发生在他身上诸般事来。
他又只得喃喃向苏越涯问道:“但阿离现下却不知是否该这样做了?”
苏越涯胸中颤动,竟是难以直视这个少年,他不知道他的好徒儿是不是知道他做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他却知道这毕竟是光华对不住南风家在先。
他只好道:“阿离师父都明白。”
是他对不住他们。
但他仍道:“但玉麒麟我必须得交给君上。”
南风离少年气性上来音量也不自觉拔高:“师父为何总是选择站在君上那边?徒儿并未做错什么,却凭空要经受这样的变故!!你对云阳太子总是那般温声软语劝说,却鲜少那样安抚过徒儿,您可还记得儿时您也是那般答应过师叔祖要好好照顾我的。您可真是如外人所说是东隋王朝的好臣子……”
苏越涯心里头补了一句:外人说的是‘苏越涯可真是一条东隋王朝的好狗’。
他转头想了想,况且他影门上不得台面。
他苏越涯哪算得上正式的臣子。
小小的暗卫队罢了。
随即苏越涯看着南风离震惊了。
苏越涯哑然。
他看到南风离竟然哭了。
像南风离这般聪慧的少年早已经让苏越涯忘记了他的年纪也不过只有十五岁。
他对着这样的孩子到底是心狠了些。
苏越涯赶忙上前去想要擦一擦这孩子脸上的眼泪,却被那少年身上的气场震住,不敢上前了。
南风离将拳头紧了紧,将玉麒麟狠狠的扔给了苏越涯,面上仿佛罩了一层寒冰。
南风离用力擦了擦脸。
一个飞身便消失在了茶寮中。
苏越涯看着那抹飞鸟般的身影想着:孩子大了,离家出走解解气也是常事,他走一走消了气应该也就回来了罢。
上一章 「仙侠」《地府工作者见闻录》(2)
下一章 「仙侠」《地府工作者见闻录》(4)
《地府工作者见闻录》所有已更新章节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