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趣事

我小时候和父母住在村外两公里的果园里，离果园不远的地方有条河，叫“东沙河”，是发源于秦岭深山的一条河流，丰水季，水流湍急，枯水季，河道干枯，全是砂石，村里人盖房，开着四轮拖拉机停在河边，拉上砂石，把它们变成自家的地基，院墙。

因为离河近，这条河就成了我童年的乐园。河水从上游流下来常常在夏季，我总借口要去洗衣服，搜罗了家里的脏衣服后，带着弟弟和邻居的两个小伙伴飞奔到河边。河里的水清澈见底，我们拿起衣服，在河边找个方便洗涮的大石头，往衣服上倒上洗衣粉，快速揉搓起来，每件衣服用洗衣粉搓过后，我们便拿着带着泡沫的衣服，站在河里，拽着衣领，让衣服在水里随意飘荡，再让衣服多翻几个滚，衣服上的泡沫就被冲洗干净了，再找几块干净的大石头，把衣服铺开晾在石头上。洗完衣服，便是我们几个在河里撒欢的时刻。

河水有主干道，也有一些水洼地，水洼地的水静，底部的泥沙清晰可见，一些跟水草一般大小的小鱼在水洼里欢快的游，踩在水洼里，脚底又软又暖。河水有些段水流不那么急，我和云云和波波于是走到和中间玩耍，他们常常说要在河里游泳，我也跟着学，然后每个人都大笑，因为发现我们其实都在“狗爬”。玩的差不多了，我们收起已经晾干了的衣服一起回家。

住在河滩附近也常常能享受村里人享受不到的便利，河滩常常有很多野生的美味可以随意采摘。每到酸枣成熟的季节，我都会邀请同学一起去河滩摘比葡萄还小的酸枣，红色的、绿色的长在满是刺的酸枣之枝上，我们小心翼翼的躲过那些刺，把摘到手的酸枣放在袋子里，小时候我们都没有零食可吃，这些酸枣就是我们的美味，带回去可以吃上两天。河滩的地上也都是宝，雨后，我们经常在去往河滩的草丛里捡“地豌”，长相类似木耳，炒好放在面锅里非常美味；河滩的沙地上常常长着“见草根”（音），拔起来放在嘴里嚼一嚼，甜甜的；河滩还常常长有白蒿蒿，小时候跟同学经常一起挖，一般带回去让妈妈做麦饭，就是把它洗干净切碎撒一点面粉放在锅里蒸，出来倒碗里放点盐，蒜末、辣椒面、浇上滚烫的花椒油，再倒上醋和鸡精，美味可口。不过听好多人说这种白蒿具有药用价值，经常被高价采购。

河滩边上还有一排被弃的窑洞，年代久远，我想或许是解放前有人住过的，我和弟弟小时候经常带着忐忑的心跑去探险。我自己一个人不敢去，都是路过的时候脖子伸的长长地朝那里面看，总觉得里面应该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每次几个堂哥从县城回来的时候，我们几个人一起跑到里面看。被废弃的窑洞都是土做的，就像是在地里打的很多洞，但是窑洞是露天的，一层往往有一些用过的柴火，大概是一些流浪汉曾在此取暖，里面常常有一排需要向上攀岩的小坑，我们几个人踩着墙壁上的小坑爬到二层，里面有很多间，我们几个人捉迷藏一样，来回穿梭，然后堂哥就故意大喊一声，吓得其他人一下子从攀岩上来的狭窄的过道溜下去跑出去。有的窑洞，进去一看有个大斜坡，爬上大斜坡，里面有个特别深的大坑，我们也都不知道这个做什么的，然后站在大坑上大喊几声，听听回声，然后跑出去。记得小时候弟弟有时候跟我说他自己一个人去过窑洞玩，发现窑洞里有条死狗，还会发现有人吃过东西。这些窑洞就是童年里比较神秘的存在，我不知道里面会突然出现什么，以致于去年我做梦时常梦到我在一个类似蚂蚁洞的地方来回穿梭，里面有无数个门和房子，我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现在想想或许这些梦的实物或许就是这些窑洞的再现。

童年的我没有现在孩子拥有的诸多玩具，但是给予家里的兄弟姐妹、朋友同学分享的就是家边上的河滩，堂哥每次回来，我们在家里玩一阵子，我和弟弟就会带他们去河滩玩，以致于后来上学，每年我们一大堆兄弟姐妹去河西走亲戚，去姑姑家都去集体去河滩引荒荒。在全是石头的河滩，点燃枯草，让火把我们的脸都烘的热辣辣的，看着它点燃和熄灭。

小学的时候我好张罗同学来家里玩，有一次在我的鼓动下，大家决定像书本上城里的同学一样体验一次野炊，野炊的地点就在河滩。我们分工好谁带什么东西，我带着家里炒菜的锅、米。野炊的饭打算做八宝粥，在夏季毒辣的太阳之下，我们几个人到了河滩，发现当天没有水，那基本上想吃饭就没戏了。我们不想就此作罢，于是就去河滩边上一户人家那里借水，水可是住在河滩边上最难得到的东西，因为河滩边上没有吃水井，需要到很远的地方挑水。主人家很慷慨，直接倒了我们一锅水，于是我们几个人欢快的跑到选好的地方，有个人去找柴火，几个人负责用石头搭锅灶。一切就绪后，听着锅里开始咕咚咕咚响着，我们一帮人烈日下坐在大石头上，聊天，大声唱歌，互相打趣。后来锅烧干了，我家的锅把全烧断了，米还不是很熟，我们每个人自己找块可以盛八宝饭的石头，盛上饭，用树枝做的筷子，开心的吃着这顿野炊。此时想想小时候的快乐如此简单和知足。

现在一年都不一定回一趟家了，听说家乡的很多水系都干涸了，也不知道河滩还有没有水，是否还有小孩去那里玩。我时常惦念家里的这些一草一木，这些带给我欢笑或泪水的一切都稳稳的扎在了心里——不论我身在何处。我快乐的时候它带给我更多的快乐，我悲伤的时候它能治愈我的悲伤。感谢童年、感谢童年里出现在我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