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研读460：游侠传（三）

          游侠传（三）

原涉

原涉（？～公元前24年），字巨先，他的祖父在汉武帝时期因是豪强从阳翟迁徙到了茂陵。原涉的父亲在汉哀帝时期担任南阳太守。当时天下殷富，大郡中的两千石官吏，在去世后靠赋敛送葬时都会收到上千万的钱财，其妻子儿女全部接受，然后用来置办产业。这时，很少有人能真正服丧三年的。

原涉的父亲去世后，他不仅退还了南阳郡的丧礼，而且还住到草庐中守丧三年，因此在京师出名。三年丧礼完毕后，扶风专门调他前去担任议曹，仰慕他的大夫从四面八方前来看望。大司徒史丹举荐原涉能治理复杂的地方，朝廷任命他为谷口县令，原涉这时才二十多岁。谷口县人听到他的名声，不用治理县中就实现了大治。

先前，原涉的叔叔被茂陵人秦氏所杀，原涉在谷口县任职半年多时间，想要自我弹劾离开官位，前去为叔叔报仇。有名谷口县的豪杰替他杀掉了秦氏，随后亡命一年多时间，碰到天下大赦后才出来。郡国诸豪杰以及长安、五陵等地自认为有气节的人纷纷仰慕归附他，原涉都倾身真诚相待，对他们不分贤良与不肖，全都迎接到家中，他所居住的街巷一时间宾客全都住满。

有人讥讽原涉说：“先生本来是两千石官吏世家，结发自修，凭借行丧推让财礼让出名，即使因为报仇犯法，却不会失掉仁义，为什么要故意放纵，从而成为轻侠之徒呢？”原涉回应说：“先生难道没有看到那些寡妇们吗？她们开始都自我约束行孝妇之礼，但却因为羡慕宋伯姬和陈孝妇那样的榜样，不幸有一天受到盗贼玷污，然后就淫乱失节了。以后虽然明知道这样去做失掉贞节，但却再也不能回到过去。我现在就是这种境况！”

原涉自认为原来在南阳拒绝丧礼，从此赢得美名，但却让自己父亲的坟墓俭约，不属于孝道，随后大规模修建坟舍，建起了亭阁重门。当初，在汉武帝时期，京兆尹曹氏安葬茂陵，百姓都称赞他的墓地为京兆仟。原涉十分羡慕，就买地打开墓道，树立墓表写为南阳仟，但人们却不肯认同，只称为原氏仟。其建造墓地的费用全部仰仗富人出资，原涉自己能置办的只有衣服和车马，家中的妻子儿女因此生活贫困。

原涉专门把赈济贫穷解救别人所急当作要务。有人曾经摆设酒宴请原涉参加。原涉进入里门时，宾客中有人告诉他，这里正是原涉所知道的那家母亲因病避疾在里宅中。原涉马上前往问候，叩打大门时听到里面有哭丧声。原涉进入后吊祭，询问其丧事办理情况，这家人说一无所有。原涉说：“请把屋子打扫干净，为死者沐浴，然后等着我回来处理。”

原涉返回到请客的主人家，对着宾客们叹息说：“有家人自己的亲人躺卧在地上不能收敛，我哪里会安心待在这里呢！希望撤掉酒食吧。”宾客们争着问需要买些什么，原涉就侧席而坐，削好木简开出了一份购物清单，详细列出了要购买的寿衣、被褥、棺木，以至死者嘴里含的葬物等物品，分别交给各位宾客去置办。宾客们分头奔走购买，直到日头偏西才都回来会集。

原涉亲自检视完毕后对主人说：“现在可以接受赐宴了。”大家一同饮酒进食，只有原涉没有吃饱。他用车装载着棺木等物品，带领着宾客来到死者家中，为死者入殓，并劝勉宾客等人安葬完毕后再离去。原涉就是这样急入之难、诚心待人的。后来有人诋毁原涉，说他是“奸人之雄”，这家死者的儿子立即就去把说这话的人刺杀了。

原涉手下的宾客多次犯法，其罪过被朝廷多次听到，王莽把他们收捕后想要杀掉，但又赦免后放出。原涉非常恐惧，请求去担任王莽堂弟、卫将军王林的掾史，想要借此来躲避宾客。这时元后去世办理丧事，原涉临时担任了复土校尉。随后担任中郎，后来被免职。原涉想要到冢舍中去居住，不想再会见宾客，只秘密单独和老朋友聚会。

原涉单车赶到茂陵，黄昏时进入里宅住下，随后藏匿起来不肯见人。他派遣奴仆到市场上买肉，奴仆借着原涉的威势和屠夫发生口角争执，砍伤了屠夫逃跑了。这时，茂陵县代县令尹公刚刚到任，原涉没有前去拜谒，他听说这件事情后大怒。尹公知道原涉是有名的豪强，想要通过打压他来示众严肃风纪，派遣两名卒吏守候在原涉的家门两侧。一直到了中午时分，奴仆并没有出门，卒吏想要冲退屋中杀掉原涉离开。

原涉处境窘迫，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原涉约好一起来前来上坟的十多辆车赶到，这些人都是当时的豪杰，他们一起劝说尹公。尹公并不肯听，豪杰们说道：“原涉家的家奴犯法，不能缉拿归案，那就让原涉本人脱衣自缚，双耳插箭，到官门前来谢罪吧，这样对于维护您的威望也足够了。”尹公这才答应。于是，原涉按照豪杰们所说的办法前去谢罪，尹公让他穿上衣服回家去了。

当初，原涉和新丰县的富人祁太伯是好友，祁太伯的同母弟弟王游公平时非常妒忌原涉，这时担任县中的门下掾，他劝尹公说：“您只是代理县令，却受到了原涉这般羞辱，一旦真县令来到，您就要单车返回担任府吏了。原涉手下的刺客如云，被杀者都不知道是谁干的，我真替您感到寒心。原涉修建冢舍，奢侈僣越礼制，罪恶昭著，当今主上早已经了解掌握了其罪行。现在我替您考虑，不如毁掉原涉的冢舍，逐条奏报其原来的恶行，您肯定能正式担任县令。这样一来，原涉也就不敢怨恨您了。”

尹公采纳了王游公的计策，王莽果然把他就地转正。原涉因此怨恨王游公，挑选宾客，派遣长子原初带领二十辆车前去洗劫王游公家。王游公的母亲也是祁太伯的母亲，宾客看到后都进行叩拜，相互说“不要惊扰了祁夫人”。这些人杀掉王游公的父亲和儿子，砍下两颗人头后离开。

原涉的性格和郭解略微相似，外表温和仁慈谦逊，内心却隐藏着好杀本性。他与人交往睚眦必报，因冒犯他被杀掉的人很多。王莽末年，东方兵起，很多诸王子弟推荐原涉能得死士之心，可以起用。王莽于是召见原涉，责备他过去的罪恶，赦免后既往不咎，封他为镇戎大尹。原涉居官时间不长，王莽的军兵就在前线战败，长安失陷，郡县都假借名号起兵攻杀两千石官吏后响应汉朝。

那些假借名号的人都听说过原涉的名声，争相询问打探原涉的住处，然后前往拜谒，各州牧使者依附原涉的都得以活命。传车送原涉到达长安，更始帝的西屏将军申徒建请来原涉与其相见，对原涉十分器重。原茂陵县令，就是那位毁坏了原涉冢舍的尹公，这时他担任申徒建的主簿，原涉本来并没有怨恨他。

原涉从申徒建的房中出来，尹公拦住叩拜原涉，打着哈哈对他说道：“世道变了，咱们就不要彼此怨恨了啊！”原涉说：“尹君啊，你为什么想把我当作鱼肉任意宰割呢！”原涉因此很生气，派出宾客刺杀了尹公。

原涉想要逃亡离开，申徒建感觉蒙受了耻辱，心中怨恨，就假意扬言说：“我原来是想与原涉一起共镇三辅的，怎么会因为一名小吏而改变了主意呢！”有名宾客通报了这话，让原涉自己捆绑起来前去入狱谢罪。申徒建假意答应下来，宾客带着十辆车载着原涉前往狱中。申徒建派兵拦截，在车上把原涉逮捕，护送的车辆四散而逃。申徒建下令杀掉原涉，把他的脑袋悬挂在长安街市上。

自从汉哀帝和汉平帝年间，郡国到处都有豪杰，数量太多无法统计。但其中名闻州郡的，有霸陵人杜君敖、池阳人韩幼孺、马领人绣君宾、西河人漕中叔，他们都有谦逊退让之风。王莽居位摄政后，铲除豪侠，派人追捕漕中叔，却没有抓到。漕中叔平时和强弩将军孙建交好，王莽怀疑孙建藏匿了他，就派人询问孙建。孙建说：“臣我平时和他交好，诛杀臣就足以顶帐了。”王莽性情残暴，无法容忍，但却很器重孙建，最后不再追问，也没有再抓漕中叔。漕中叔的儿子叫做漕少游，他也以游侠名闻于世。

原涉之死

黄其军

      作于2022年3月11日（古历壬寅年二月初九）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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