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慢慢走

  还记得外公是很少种蔬菜的,可我又偏偏皮肤不好,每到外公家就会过敏,身上起些红包。村里人说那是水土不服,也有人说是营养单一,外公执拗的认定是后者,于是那时候最深的印象就是外公带我去村里“借菜”,童年的记忆里,每次去“借菜”的时候,我和外公走在歪歪扭扭的乡间小道上,外公背着背篓,我坐在背篓里,在返程路上,我却不得不在菜的增多后下地自己走,回去的路都是我跟在外公后面。那时候,乡间都是泥泞小路。外公走在前面,踩出一个个脚印来;我跟在后面,踩着那些脚印,头也不抬。那时候,外公走的很快,总能在天黑前到家......

  乡间没有被污染的空气是最充实而有力的理由回外公家。我是一个闲不住的孩子,外公每次出门都会被我缠着东问西问,确认去的地方不感兴趣才肯他离开,但现在回忆起来,外公每天出门不过三种事:出门干活、帮别人家的忙、出门捉蝉壳。唯有捉蝉壳我没有一次落下和外公一起。夏天蝉脱壳后,原先的壳就留在树干上,黑漆漆的,乍眼一看还有些吓人;外公把我托在肩上,我小心翼翼的取高处的蝉壳,那时候,只要看得到的地方,外公托着我,我好像都能拿到。有时候,好像伸手就能扯下天上的云当棉花糖吃.....

  上学高年级后,暑假只能在爷爷奶奶家温习功课和补课,看着爸妈照例回外公家时离开的背影,我老是会失神一阵子,童年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渐行渐远了,还记得是一个秋意浓浓的星期二,路上的风出的我眼睛生疼。爷爷接我回家,虽然有些纳闷但也没有在意的我终于在十点的分针指过十二点时慌了神,爷爷这才告诉我爸妈迟迟未回的原因:外公从床上摔下来诱发脑溢血,爸妈都赶了回去。喉咙像是卡住了,我回到房间跪在小床上,面朝着窗户,学着电视里的人念念有词,最后不知怎的睡着了,那一晚,我好像梦见了外公带我去捉蝉壳,他没有托我,在教我爬树....爸妈回来后,得知外公已无生命危险,却不能行走后,我有些错愕却依然舒了口气。那时候,分不清楚和现实,只觉得,我能自己爬树了.....

    自外公的腿受伤以来,我总留意着街上的拐棍,那时候零花钱很少,物价也很便宜,尽管现在的我很难想象但我却确确实实用十块钱给外公买了一根拐棍,拐棍的头是一只龙,嘴里含着一颗喷成金色的珠子。紫黑色的漆皮外表。现在回想起来做工粗糙而又简陋,却被外公当个宝。外公后来还有很多拐棍,都比我的好几千倍,每次回家,我那根却完好的放在外公床边。外公是个犟脾气,但却最听我爸爸的话,医生说多锻炼还是有恢复的可能性,全家就开始动员他锻炼,可没人叫得动,除了我爸爸。外公家有一个大池塘,爸爸把外公搀在池塘边走,我在后面跟着,却突然发现,你的变成了水泥地,我再也找不准外公的脚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迎来了人生最大的挑战—高考,长期住宿在学校学得昏天地暗,可还是隐约知道外公病了,要做手术。学校一放月假我就火急火燎的赶了回去。他那时已经出院了,躺在家里的床上瘦瘦小小的。我坐到床边,拉着他的手问他我是谁,外公半响没说话,正欲告诉他的时候,他忽地说出了我的名字,虽然含糊不清但却没有迟疑。在家人的要求下我被赶回学校上课,走到床前给外公道别,我说外公,我过几天再回来看你,外公说好,回去后的那周五,外公便去了。妈妈打来电话让我和他道别,喊完外公我却在开不了口,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妈妈说想我的电话挂了没多久,外公就走了。那时候天黑了好久了,外公一定是怕赶不及如果那天重来一次,我一定说完我后面的话:“您腿不好,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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