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古代经典《坎特伯雷故事集》系列2：一直在模仿，次次都超越
文/杜豆豆
1
“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这句脍炙人口的广告词，已经搞不清楚是谁先提出来的了。但似乎放在很多经典作品中都适用。
比如，王羲之的《兰亭序》书法，古希腊文学的《荷马史诗》，中国诗歌的《诗经》等等。不过，这句话要用到乔叟身上，就出问题了。因为乔叟的创作历程，基本上是倒着来的。
总结乔叟的创作生涯，这句话应该这么写：
“一直在模仿，次次都超越。”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入耳，这不是抹黑伟大的“英国诗圣”，讽刺他有“抄袭”嫌疑吗？
话说回来，所有的学习不都是从模仿开始的吗？关键是，你能不能模仿之后，有自己的独创性。
我们看乔叟的作品，包括那些从法国或者意大利作家作品直接改写过来的故事，经过乔叟的剪裁梳理，无不显示出其独创的闪光之处，和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叙事手法。
也就是说，乔叟从开始起笔，虽然在借用经典，但并未刻意模仿，而是融合了他独特的思想体系和文学表现手段，让作品实现了原创性。
让我们聚焦《坎特伯雷故事集》，从独创性的定义、乔叟创作三阶段过程以及《坎特伯雷故事集》的独创之处，来探讨一下乔叟这部作品的原创性问题吧。
2
文学作品的原创，包括情节、人物刻画和人物的对话设计，以及创作风格及写作技巧等等。也就是说，你需要在这些方面有首创的独特点，达到“第一”。
如果按今天的版权标准，乔叟还真是难逃“盗版”嫌疑，因为他流传下来的几部主要著作，结构也好，故事情节也好，都能在前辈的作品找到出处，碰到较真儿的，还真不好说。
但是，我们常说，历史问题要放到历史背景中考量，不能用今人眼光去看待。对于中世纪的作家作品，我们也要放到当时历史中来定标准。
艾略特就曾说过，对于中世纪作品，我们要“强调他作品中最与众不同之处”......“最能表现出他们不朽之处的地方。”
一部伟大的作品，一位伟大的作家，必然要对前人的伟大传统进行传承和发展。比如，莎士比亚的《特洛伊罗斯和克瑞西达》是由乔叟的同名诗作改写的，而乔叟这首长诗又是根据薄伽丘的《菲洛斯特拉托》改写的。虽然很多人对此提出质疑，但其在文学史上的重要性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因此，改写作品，只要在某个重要的标准上有重要突破、有独特风格，也就是独创性的产品。
其实，我们想想科学实验，就不难理解了。哪个科学的重大发明，是凭空而来的呢？不都是在前人探索的基础上，归纳、推演而创造出来的吗？
中世纪还有个特殊情况，就是手抄本。那时印刷术并不普及，作品的流传，主要靠手抄。手抄的过程，其实就已经是一个改编的过程，因为抄写者会不自觉地根据自己的喜好进行取舍，有的甚至类似现在同人小说一样，忍不住来点儿发挥，有些神来之笔。所以中世纪名作，版本很多，能够经历数百年流传下来的，必然有其可被称道的独特之处。
3
乔叟的前半生官场亨通，担任过很多官职，比如侍从、外交官、羊毛监督、军人、议员等等，他所有的文学作品都是“业余创作”。事实上，他在1386年之前，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写作，反而是仕途受挫，让他有了更多精力坐下来写《坎特伯雷故事集》。
通常，学者们将乔叟的创作生涯分为三个阶段：法国阶段（到1372年）、意大利阶段（到1385年）、英国阶段（到1400年）。
正是在法国文学和意大利文学的影响下，乔叟的诗作才既有浪漫又有现实讽刺含义，并最终呈现出越来越明显的英国色彩。
中世纪时，欧洲语言的差别不像现在这么大，各国作家之间创作上进行模仿借鉴、甚至借用，都是常见的。那时，根本也没有“抄袭”这样的概念，相反，在作品中引用经典作品的情节、警句，还会让作品更有档次和权威感。这种情况就像中国古代作品经常大段引经据典是一样的。
乔叟最早的文学试笔是翻译法文诗《玫瑰传奇》，这首诗是一个爱情语言故事，采用了很多拟人化角色来探讨爱情的含义。乔叟正是从这样的作品开始，学会了用代表善恶的拟人化角色来寓意更深的含义。但要说创作，他第一阶段的代表作品应该是《公爵夫人之书》，这首诗采用的是法国宫廷爱情诗的通用写法——梦幻梦境。这种手法在他的其他作品中也都有类似例子，比如《坎特伯雷故事集》中女修士的故事中的梦境、商人的故事中的有魔法的花园等。
4
能代表乔叟第二阶段的作品是《声誉之功》。如果说法国爱情诗对乔叟的影响是浪漫的梦幻，意大利文学的影响则主要在故事情节上。《声誉之功》描写的也是梦幻世界——爱神维纳斯的宫殿，在那里，一只大鹰给诗人讲了很多关于爱情和科学的趣闻。
还有一首《百鸟议会》，讲的是诗人在梦中走进一个神奇花园，飞鸟们正在情人节这天寻找伴侣，结果发生了冲突，还请来自然女神裁决，组成了议会来决定。这部作品已经走出了梦幻本身，而开始针对现实中的历史事件在寓意深刻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乔叟的意大利阶段最重要的作品是《特洛伊罗斯和克瑞西达》，这首长诗讲的是传说中特洛伊战争期间的一段凄凉的爱情故事。乔叟创作这首长诗，很可能参阅了薄伽丘《菲罗斯托拉托》，因为他甚至整行搬用了这一素材，但他更多的是随意的发挥和创新，并且，让诗歌有了小说的感觉。
通过这首长诗，乔叟描述了中世纪骑士和贵妇之间的一种典雅之爱：女士主导，双方对恋情守口如瓶，不以婚姻为结局。这让我们现代人看来，似乎有些情感游戏意味，当时却是一种被赞美的高雅爱情。（忍不住吐槽：难不成现代人比14世纪的古人还要保守？）
乔叟在二次创作中显露出的独创，主要在于他对素材的精心处理，进而让其风格呈现出了全然有别的艺术效果。虽然是借用梦境诗的框架，他却进行了拓展，把别人文本中的悲剧宿命色彩转化成了积极而现实的故事。本来是一首悲情的安慰诗，到乔叟手下，就变成了缠绵而耐人寻味的爱情赞歌。
5
《坎特伯雷故事集》就是乔叟第三阶段的代表作了。这部重要作品，创作于他脱离宫廷，辞官避居的十几年。从这些故事的主题、情节和结构上，都可以看到彼特拉克和薄伽丘的影响。但其超越出的独创性也很明显。
首先，故事集的框架结构。一群人讲述故事，这明显是受了薄伽丘《十日谈》的启发。但选用一群特点鲜明的朝圣者来讲故事，却是乔叟的创造。
《十日谈》中的故事，你可以随意换故事讲述者，对故事效果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但乔叟这个故事集不行，朝圣者们风格各异，从故事集的总序开始，乔叟就已经给讲故事者赋予了鲜明的特点，“我讲我故事”，换成谁都不行。而且故事之间的串场衔接、旅店主任的评论和朝圣者之间的相互笑骂讽喻，都是一环套一环，形成的是一个完整的作品。
第二点独创，就是乔叟在这部作品中使用的语言。当时占文学创作统治地位的是拉丁语和法语，英语根本不入流。而乔叟很大胆地使用了英国伦敦土语，让英语也跻身到了文学语言的行列，这从语言文学角度上，意义非凡，开了英语创作的先河，代表的是英语的尊严。
第三点独创，在于文体上的创新。他的确模仿过法国伤感的爱情故事、欧洲大陆流传的梦幻诗，但他贵在能推陈出新，重新创作。同样的一则故事，乔叟就是有办法让它和原来的故事大不相同，同时，加入当时英国鲜活的生活气息。同样是故事接故事的叙事框架结构，乔叟创作出的引子、尾声、对话和朝圣者间的嬉笑怒骂，就是能雅俗共赏，让人如看戏一样着迷。同样是叙述故事，乔叟就能在作品中不断变身，时而是幽默智慧的故事家，时而又成了腼腆憨厚的朝圣者，让叙事呈现出一种别具风味的节奏感。
6
其实，乔叟的三个阶段也可以总结为：模仿阶段、独创阶段和超越阶段。先模仿，然后脱离仿造进行独创，最后超越自己，形成独一无二的风格。
很多人开始创作时，总不敢下笔。其实，有谁是天生就会写作的呢？或许，乔叟的创作之路能给你一些启发。
有没有文学成就，和脑子有多聪明、灵感有多少，关系并不大。所有的人类技能，都无非是四个字：勤学苦练。就像卖油翁所说的：无他，但手熟尔。
PRACTICE MAKES PERFECT。
熟能生巧，这才是创作真谛。
（未完待续）
倾一生之力，读经典好书，写有厚度的文字，过有深度的人生。我是杜豆豆，感谢您的关注。
原创不易，转载请注明出处。如果您觉的文章有用，别忘了点赞和关注我哦。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络删除。谢谢！
作者简介：杜豆豆，IT从业20余年，曾先后研修英语、计算机、美学和心理学专业。早年创过业，后就职多家全球知名IT外企，现工作于某研究院。书痴一枚，闲时码码字。兼任多家平台签约作者，会员合伙人，万卷好书工作室、万卷好书读书会创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