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天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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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听闻

“小姑娘，我记得隔壁床今天上午不是刚来一个老头吗？”看着隔壁床干干净净的床单和整整齐齐的被套，孙志农终于想起来上午哭哭啼啼的老妇人和那一对小夫妻。

“哦，你说的是急性重型颅脑损伤的那个病人吗？已经送到太平间了。”小护士熟练地换了一瓶新药水，嘴里还在说话：“那个病人也是奇怪，本来情况稳定，下午二点一刻突然四肢乱动，拍打床沿，然后呼吸心跳骤停，我们方医生猜测是并发急性肺栓塞猝死，具体还要看尸检。”

孙支农脑袋一下就懵了，“这一定是巧合！”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ICU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电梯、走出大楼的，“可能是思之切，梦之深吧！”他知道这两天没休息好，拍了拍脑袋，看着父亲情况也趋于稳定，他摸了摸一日未进餐的肚子，朝医院后面的小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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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我晚点才能到家，你下班直接去买菜，中午你和奇奇吃饭就不用等我了，我在饭店吃好了。”孙红云从口袋里拿出刚才从医院卫生间多扯的卫生纸，抹了抹刚刚吃完馒头的嘴巴，挂断了通话。漫长的等待后，挎着她的蓝色布袋，在候车大厅的语音提示下，她登上了回家的长途汽车。

孙红云进入车厢，左右看着玻璃窗上方的编号，找到座位号23坐了下去。不一会功夫，车厢坐满了，在售票员的吆喝下，汽车缓缓启动。车厢里的人虽然把东西都放在车下的行李仓，依然掩盖不了他们的职业气息，这些人一上来，鸡鸭鱼以及化肥的味道伴随空调的凉风席卷而来。

孙红云知道，观峰镇到墨都市的长途汽车一天就两趟，上下午各一趟，这一趟的汽车要是赶不上，只能明天才回家。所以上午来办事的人基本都在下午这个点回家，孙红云常常在村头听一堆妇女聊天，她们经常让去市区里的人带化妆品，所以对汽车到达的时间非常了解。

孙红云所在的观峰镇经济相对落后，镇上没有什么支柱产业，最大的企业也就是一个汽水厂，他们厂制作汽水自己镇的人都不敢喝，再者就是镇里有几个养殖场，规模不大，都是照葫芦画瓢建起来的，厂长就是村里几个读过高中的二流子，现在是靠镇政府扶持勉强度日，也算解决了村里的就业问题。

之前谣言四起，说墨地铁路线经过他们镇，所以现在全镇上下就等着线路开张，村里流行一句话叫做“坐在门口晒太阳，等着政府送小康”。村子要拆迁的消息不胫而走，镇子里出现了人口“回笼热”，早些年走出的人家都开始回来重新装修破房了。打量这些上车的人，孙红云并没有看见熟悉的面孔，估计是邻镇的，也不会差的太远。

汽车上了高速，座位上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各自埋头玩起手机。孙红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她并不喜欢电子产品，要不是丈夫工作的特殊性，她是不愿意用手机的，看着旁边大妈扶着眼镜，聚精会神地玩什么“消消乐”，她实在不知道这种游戏的乐趣在哪儿。

她转头向前，座位正前方是一对父女，男的说：“雪儿，今天还看不出来吗，他不是个好东西，对你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那个被叫做雪儿的金色短发齐耳的姑娘并没有回应，头深深埋在双膝里。男人又说：“你老爸活这么多年，书没读过多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斯斯文文的男人，抽烟喝酒的男人，西装革履的男人，浑身文身的男人，外表只是一层皮，他骨子里的品性决定了他到底是人还是畜生，你老爸看人不会错的，你早晚知道我是对你好。”

孙红云摇了摇头，她不明白现代青年男女的爱恨情仇，不理解现在早上见面，中午结婚，晚上离婚的爱情观念，在她眼里，现代人对感情的态度更多是草率浮躁，虽然男人的话他没有听得太清楚，不过男人言语中的关怀又让她联想到自己父亲，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在大哥、二哥出生后，她才呱呱落地。

小时候，在家里，有三个男人视她为掌上明珠，她得到了女孩子在童年应该得到的所有的关爱。而现在，这三个男人，一个的生命在天堂和地狱之间，一个的事业在成功和破灭之间，还有一个若即若离，忽明忽灭。

没过多久，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完全看不出城市化的遗留，大片大片无人耕种的田地匀速从车窗前晃过，在男人的安抚下，金发女孩不再哭泣，没过几站后就下了车。看着车座位前面空座，孙红云拎着布袋坐了过去，靠后的座位增加了她的眩晕感。她想闭目养神，却丝毫缓解不了太阳穴的疼痛，只想赶紧下车，双脚踏踏实实地踩在陆地上。心中越是烦躁，耳边的声音越是清晰。

“你知道咱村王姨儿子的病怎么治好的吗？”

“不是说在医院住了十多天都没查出来原因吗。”

“对，听说那病可奇怪了，转了好几个医院也查不出来，最后王姨听别人说山上有个大师很神，就去请了一卦，没想到几天后，在医院就查出病因，最后治好了。”

“这么神？我不信”

“那个大师不治病，也不卖药，只算卦，反正在我们都说很准，我家猪圈养的猪老是莫名其妙的得病，我也想去算算。”

“你也真有钱，有听说有算财运的、姻缘的，还没听说给猪算命的。”

孙红云晕晕乎乎的听完，突然想起来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前几年就听说几十公里外有个算命的大师算卦很灵，当时也没当一回事，现在无论是老父亲还是哥哥，她总感觉家里不太平，隐隐约约感觉不太对劲。孙红原本一向坚信宿命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一想到病床上的父亲，她认为既然祸从天降，她想知道这次能不能躲开，同时心里决心暗下，周末找个时间一定要亲自上山一趟，求个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