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

2018.

2018年过年。

我在姑婆家玩。突然接到奶奶电话,说我爸去哪儿了,有几个人来我家找我爸,也没说什么事。

其实不用说什么事,我心里早就明白。

爸爸赌钱欠债了。

奶奶给爸爸电话打不通,才打来给我,我着急给我爸拨过去,他在电话那头语气平常,我很生气,大声的质问他,为什么要去赌钱?为什么要去借那么多钱?当时情绪很崩溃,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爸在电话那头也情绪激动地说:那你要我去死吗?

我沉默了,我知道,不管欠了多少钱,遇到什么情况,我只要家人身体健康。

第二天一早,我便回了城里的家去。爸爸在家里已经待了几天,从几天前,他就把钱输了精光,还借了不知道多少钱高利贷,到别人高利贷不再借给他时,他才待在家里,也不敢给妈妈说,就这样在家里睡着,等妈妈下班。

妈妈知道了这件事后,也没有我想象的情绪激动,崩溃。也许因为这样的结局是我们能想到的,因为从很久以前,我们就希望他能脱离那个地方。

这还得从我上高三的时候说起。

小时候,爸爸在我们那个小镇卖猪肉,同时也给市场上很多其他猪肉铺供货。家里算不上富裕,也能称上小康。反正我从小想买的东西就很少没买,对钱的概念也很低。那时候家里赚钱还是很不错,只是可能大部分的钱,都被我爸长年累月打牌输掉了,还有我妈买刚上季的新品专柜衣服,以及美容美发用掉了。

后来妈妈见我们那边做塑料生意的很多人都赚了大钱,便和爸讨论商量换个生意做。于是用了之前卖肉生意剩余的大约十万块钱买了个货车做起了塑料生意。他们俩做什么事情都很果断,其实我认为是盲目。

那时候我还小,除了讨厌家里吵架,基本没什么烦恼。对家里做什么生意,赚多少钱一点不关心。自从做了塑料生意,他们的矛盾也越来越多,爸的时间更充裕,打牌的时间也变多,妈的工作反而变得更多,要帮忙在家识料,给工人称重。妈每天做了事,爸却在外面打牌,有时候几天都不回家。当时我读初中,记得那时候他们总是因为谁做了多少事,谁又在偷懒这样的事而吵架,记得有一次,爸打的去城里卖货的地方,把上次卖货没拿到的欠款3万元拿着,一个小时内就在赌博厅里面玩大鲸鲨输得精光。那天我放学回家,回我的卧室时从窗户看到爸在他们卧室看电视,我很惊讶,平时这个时候他都在外面打牌。后来我才知道,我爸也觉得自己做错了,几万块钱一下子全部输完,还给妈写了保证书,说以后再也不去了。事实上没过几天他又成了那里的常客。

我爸从十几岁就学会了赌博,又在街上卖肉,许多人都认识他,有些人见了我都会嘲讽我说,你爸那么有钱,输了那么多钱…这是我小时候最不想听到的话。从我妈嫁给我爸起,就经常在各个茶馆店子去找我爸,记忆中他们因为打牌吵架打架是经常的事。但慢慢都习惯了,一个还是要骂,一个依然改不掉。虽然爸常打牌,但有输有赢,加上生意做得还不错,总归还是能生活的下去。

后来他们又想赚大钱,自己买了机器,修了厂房,请了工人在家进行塑料精加工,成品直接发到省外,赚的钱至少翻一番。刚开始尝到了甜头,爸那段时间也很少去打牌,每天下午和妈两个人专心的开车出去买我们附近那些加工好的粗产品回来。

那段时间是我们家争吵次数最少的时候。

但那一年进行环境整治,回收塑料的市场非常不好。发到省外的好几车货,那边卖家也卖不出去,便拖着不给我们钱。买回的原材料堆积如山,做好的成品却卖不出去。我们家突然就置于歇业的状态,期望等待市场回升。

爸妈成天没事做,爸就出去打牌,每天家里的钱只出不进,换来的无非是更多的争吵。其实他们都在想出路,比如出去找个工作,比如换个生意。换个生意是没法了,家里基本上大多数钱都押在那堆废塑料上了。

大姨给爸想了个好主意,使我现在都恨她。

大姨和姨夫当时和别人合伙在城里开了个茶楼。合伙人是姨夫的情妇,这事儿大姨也知道。大姨从来就做事不长脑子,这些年一直被姨夫的花言巧语糊弄着,那次也不例外。合起伙一起骗那个小三的钱这种鬼话她也相信。从此他们过上了三人的生活,我现在想起来都想吐。

大姨他们茶楼大部分盈利主要是那些赌博的人贡献的,一夜几十万的输赢很常见。见我爸在家没事做,又考虑到我爸的“特长”,他们让我爸去茶楼帮忙做联系组织这些人每天去赌博,然后可以从中抽钱。这个在我们那儿叫“斗堂子”。很多时候人不齐,自己就得上。刚开始爸偷偷的跑去,没过几天就被妈发现了,强烈阻止他去,但奶奶也认为去可以挣钱,没什么。妈很绝望,一个人也拉不回我爸。

那时候我读高三,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每天担心焦虑自己的学习成绩怎么提高,对家里的事更是没有心思去观察。有一个周末,我给妈说:能不能在学校外面给我租一个房子,陪着我读书,寝室环境太吵了,晚上根本不能读书。后来妈就真的去我学校附近租了房,并且在周围找了份工作,当时只有1500一个月,在超市做导购,称重。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妈突然给我说她想去日本打工,我很排斥,不希望她去,和她冷战。妈不厌其烦的开导我,说现在工作挣钱少,又辛苦。说几年很快就过去了,说她到那边可以给我带手表回来,带相机回来。久而久之,我也就被说服了,默认了她的做法。妈交了两万块钱保证金,就去山东进行出国前的日语培训了。后来奶奶就搬过来给我陪读,爷爷一个人在家,爸基本上很少回家,累了就在茶楼睡觉,醒了就继续打牌。偶尔打的来我的城市看下我。那时候我很痛苦,除了学习的压力,也觉得家里人东一个西一个的,加上我上学从七点出门,十点才回家。奶奶在那儿也很寂寞。后来我把房退了,又搬回了宿舍,奶奶也就回家去了。

放寒假,我妈回家过年,按规定过了年她就要去日本了。这时她又做了一个决定——不去了。理由是我要高考了,要陪着我。我知道这是借口。后来我才知道,妈突然说要去日本,是因为和爸赌气,她把爸从茶楼里喊不回来,也没人帮她一起,她想既然管不了就不管了。但直到真正要走的时候,她又放心不下我爸,也放心不下我。结果就是又损失了几万块钱。

妈在城里去租了套房。找了份工作,每天给爸煮煮饭。爸晚上打牌,凌晨回家睡觉,下午一两点就又去。那时候他变得很瘦,妈实在也拉不回他,只好给他多煮点好吃的,让他在家多睡觉。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一年。

我高考发挥失常,也没信心复读了,全部志愿都填了师范学校。老师是我唯一了解到很稳定的工作。家里生意的波折,使我向往着能有一份永远不会失业的工作。我便上了大学。

期间爸一直在茶楼上做着"斗堂子”的工作。中途又自己开了茶楼,还是做一样的工作。那时候他就开始在借高利贷了。那时他整天熬夜,我看他很瘦,给他说,希望他不要再做那个事,哪怕和我妈两个人出去打工,赚的钱少,也是踏实的,也不会整天那么累。他那时候就欠着钱了,二三十万,他答应我等他再赢钱把这个帐还上,就不再去碰了。

后来就发生了文章开头提到的事。

那段时间爸每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我和妈也算乐观,觉得他终于脱离了那里,也算好事。计划着过了年去别的城市找工作做。

后来爸去别的城市找了份工作,挣钱不多,工作辛苦,到好歹也算是脚踏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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