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本让佛教徒、佛教学者都满意的《印度佛教史》有多难?

即使是不信佛教的国人,也对“阿弥陀佛”四个字如雷贯耳地熟稔,对观音菩萨没有不认识的。很多优秀的鸡汤文作者,写作的时候总喜欢引用几句佛经,为整篇文章升华。

佛陀两千五百年前在菩提树的所悟所得,时至今日依然像用之不尽的橐龠,滋养着人们的心灵,为生病老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所苦的众生,指引终极的解脱之道。帝王将相的功业不过百年就成梦幻泡影,思想的价值接近于永恒,深刻地影响后世。

作为中国人,不信佛,也会在重大节日上香祈福,我们印象中的寺庙是这样的:

但最初印度的寺庙其实这样的:

更多人不知道佛陀在世的时代,其实根本没有寺院、佛陀、没有佛像。

我们所熟悉的佛教,其实是已经中国化的佛教,而印度本土的佛教在13世纪就湮灭。

为了让读者重新发现印度佛教,后浪再版了平川彰的经典作品《印度佛教史》。一本在豆瓣最高评分的佛教史。

或许有人认为,中国历史上佛教人才辈出,为什么要看日本学者写的佛教通史。

其实日本是一个佛教文化非常浓厚的国家。从公元538年,佛教从朝鲜半岛传到日本,很快就取得上层贵族的支持,轰轰烈烈地传播,融入到日本文化、神道教之中。在战国时代,日本武士更是参禅习佛,杀身成仁,把生死置之度外。像“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这样辟佛的大名,在日本历史上是一个异类。

目前为止,日本有超过一半的国民都信仰佛教,无论是日料吃货最爱的怀石料理,还是“制心一处”的工匠精神,都可以在幕后看到佛教的人文精神。

对于宗教的研究,《印度佛教史》的前序部分说得很清楚,分为信仰型和学术型。信仰型是先信是后学,对宗教经典采取全盘接受,对有争议之处进行逻辑自洽。学术型的佛教是先学而后信。

19世纪初,英国人来到斯里兰卡和印度,接触到佛教,与西方不同的印度哲学,使英国人打开眼界。于是他们成立了 巴利圣典研究会,把两千年的古籍放在实证主义的显微镜下研究。日本在明治维新后,打开国门,迎来西洋学风,很快便与西方进行学术交流。摆脱了以往唯中国是瞻的观念,重新剖析佛经,此时的佛教从信仰型转向学术型,

日本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有一个独特的优势,他们既会汉字写成的佛经,同时接触到西方出土搜集的梵文、巴利文典籍,又第一时间接触到学术前沿,博众之所长。

《印度佛教史》的作者平川彰,就是日本乃至国际佛学的翘楚人物,这位生于大正,成于昭和的大师,本来在东京大学攻读文学,后来转向研究佛学,1959年以《律藏的研究》荣获博士学位,是继宇井伯寿之后,日本首屈一指的佛教学者。

要写好一本《印度佛教史》很难,虽然印度佛教只占古代历史的一半时间,但是古印度没有文字记载的习惯,佛陀涅槃500年才出现文字佛经,这些都大大增加了研究难度。更别说,宗教还有不少超自然的现象、体验,例如:龙树从龙宫取得大乘佛教经典,世亲禅定升天向弥勒菩萨修习唯识。从理性角度来看,更显得扑朔迷离。

市面上中文的《印度佛教史》,本来就稀缺,令人百分百满意的几乎是没有。前面说过,宗教研究分为信仰型和学术型。学术型的《印度佛教史》,有渥德尔和任继愈的版本,理性地过于疑古,甚至不乏批判,若佛教徒众看了,会感到缺乏宗教情怀的热忱。信仰型的《印度佛教史》有圣严法师的版本,他是一位卓越的高僧大德,站在佛教徒立场著史,一般人看了会有被传教的感受。而平川彰的《印度佛教史》就在信仰与学术之间,找到了平衡点,没有过也没有不及,理性与感性和谐并存,是一本佛教徒与学者读后都能接受的佛教史。

从来没有一个宗教的典籍有佛教那么多,仅是中文的经论就已经有几亿字,用浩如烟海形容都不过分,即使皓首白发也未必能穷经。

穷经皓首是中国古代学者的宿命,冯友兰在《中国哲学简史》提及自己当年学哲学的一段故事。

他们学中国哲学有两年的课程,老师从尧舜开始讲起,过了第一个学期末,只讲到周公,离孔子出世还有500年。冯友兰就问老师什么时候才能把课程讲完,哲学老师回答得非常“哲学”:“唔,研究哲学,无所谓完不完。若要它完,我一句话就能完;不要它完,就永远不会完。”

其实佛教作为一门高深的哲学也一样,一句话:熄灭贪嗔痴,勤修戒定慧。就能把佛教说个十之七八。但要把佛教的奥义阐微,也可以说上几百部经典,甚至没有穷尽。

对于真正的高手,他们能把简单的变成复杂,也能够把复杂的变简单。这部60万字的《印度佛教史》,份量刚刚好,把佛教历史得以概说通透,也不至于让人望而生畏。

请试看作者自序,几千字就把印度佛教历史,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本书印度佛教分为了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初期大乘佛教、后期大乘佛教、密教,五个阶段。

原始佛教是佛陀在世成道、弘道的时期,在佛陀的权威下,佛教僧团思想统一。

部派佛教是佛陀涅槃百年后,教团开始分裂。平川彰用著名的“金杖喻”,形容是金杖折为十八段,但是佛教本质并没改变。

大乘佛教在佛陀涅槃五百年后兴起,平川彰认为大乘是顺应新时代而出现,活用佛陀的精神,虽有原始佛陀中未见的杂质,但佛陀的精神没有失却。但是如果不弄清楚杂质,着迷于杂质,佛陀的思想就有稀薄的危险。初期的大乘是研究“空”的般若学,后期大乘从2世纪开始出现中观派,和之后的瑜伽行派。佛陀朝着经院哲学的方向发展。

到了6世纪,在大乘佛教里面的咒术渐渐取得优势,这是迎合民众需求的方便法门,同时在印度教的影响下,密教、也称为秘密大乘佛教兴盛。平川彰认为从表现的宗教仪式来看,密教已经与印度教没有差异,失去佛教的特征,消解在印度教之中。不是印度社会主流的佛教,走向衰落,最后在外来征服者的屠刀下灭亡。

平川彰的《印度佛教度》限于年代,没能接触到藏传佛教的文献资料,因此在密教部分没有前面详尽,有待后来者的努力。

有位法师曾说过,若以一条河流作为比喻,印度是佛教的上游,中亚西域是佛教的中游,中日韩是佛教的下游。要知道中国佛教是如何外来推力演变,就必须了解印度佛教。就像中国人千百年孜孜不倦地寻找黄河,长江的源头。

如果面对浩如烟海的佛教经典,无从下手,如果读到理论相悖的佛经,莫衷一是,那是因为我们不了解佛教的演变,这本《印度佛教史》就如一份古道密藏,带你探索佛教的故乡,回头来再看佛经,或许你从此不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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