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天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牙疼起了连带反应,半边头和耳朵也跟着痛,让人抓心挠肝。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长痛不如短痛。
岳星把心一横,暗下决心——
拔了吧!
这颗牙其实都已经坏了快两年了,起因只是一个小小的茴香粒。就大二的时候撸了个串,被撒在上面的茴香粒给硌了一下,结果小半颗臼齿就英勇就义了。
你问为啥没补,因为当时年少无知,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悔不当初啊。
少了那半颗牙没什么感觉,岳星照常胡吃海塞。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有一团软软的小肉肉堵住了原来的牙洞,吃东西碰到还有点疼,用舌头探了探好像还能动,才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妙。
上网一查,原来这是息肉,得治。根管治疗。
再一看治疗过程,妈呀,太可怕了!
还不如直接拔了呢。
我挺忙的,大三了,该开始准备考研了,大四的时候更要准备考研了,考完研还得忙着毕设呢,哪有时间整牙。
拉倒吧,毕了业再说吧。
等真的熬到毕业后的暑假,岳星在网上又看到了好几例拔牙致死的案例,心里更打退堂鼓了。
还是别了吧,让它自生自灭吧。
犯不上为了一颗牙把命给搭进去啊。
直到疼得连吃止疼片都不管用时,岳星才不得不战战兢兢地去看牙医。
目测牙医小哥哥比她大不了几岁,戴着口罩,看不到整张脸,但眉清目秀的。岳星按牙医的要求先去拍了牙片,然后拿回来给他看。
“牙坏得挺严重了,幸好没伤到牙根儿。”牙医把片子立放在仪器上,建议道,“根管治疗吧。”
“直接拔了不行吗?”岳星想起那繁琐的步骤来,她更喜欢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
牙医轻笑,“行是行,只是姑娘你还这么年轻,还是保住自己的牙好啊。”
岳星想了想,决定做根管治疗了。
开好了麻药和一些一次性用具,岳星生无可恋地躺在了椅子上,内心是有些恐慌和不平静的,莫名有种即将要受刑的感觉。
牙医小哥哥坐在旁边,在仪器上做着准备工作,然后起身过来给岳星胸前系了块擦嘴布。岳星微微扭头,看到了牙医胸前的名牌,蔚远。
蔚远开灯调整灯的高度,灯光有点晃,岳星眨了眨眼。蔚远很善解人意:“这光可能不是很舒服,可以把眼睛闭上。”
岳星偷偷瞟了蔚远一眼,看他正在用一个针头粗得吓人的注射器吸什么东西,赶紧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越看越吓人。
蔚远似乎看出了她的恐惧,语气温和地宽慰她:“放轻松,打上麻药基本上整个过程都不会疼的。”
蔚远让岳星张嘴,举着大针头过来打麻药了。“扎进去的那一下会疼点儿,马上就好了。”
岳星机械地重复着吸气呼气,象征性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感觉到了一个直径似乎不小的圆状物直插入了息肉,岳星眉头紧皱。麻药打完,针管很快被拔了出来。
“不用这么紧张。”蔚远让她先休息两三分钟,等麻药的劲儿上来。“现在嘴里有什么感觉吗?”
“麻了,半边脸都麻了,舌头也很麻。”第一次打麻药的岳星觉得半边头都木木的,看来麻药已经起作用了。
蔚远说这个麻药是什么进口的,她没记住名字,反正麻醉效果好,能管四五个小时,等麻药劲儿过了肯定也早不疼了。
蔚远开始他的表演了,岳星感觉到他用什么工具弄她的息肉,好像还有镊子,一顿操作猛如虎,岳星那块息肉被弄下来了,牙洞又空了出来。
然后就是一系列声势浩大的工具,又钻又掏又挑,不停地重复着漱口吐水。岳星的唾液实在是太粘稠了,每次吐水时唾液都吐不净,擦嘴布弄得飞机拉线般惨不忍睹,岳星尴尬地都有点脸露绯红了。
蔚远见此专门拿了一抽纸巾给她擦嘴,还打趣她唾液分泌旺盛。待她张嘴时,再用仪器吹开残留在那颗牙处的唾液,用棉球吸出来。
那些工具又来来回回用了不知几次,初次处理终于差不多了,蔚远用药棉花塞住牙洞,嘱咐岳星几天后复诊。
“欸,医生,这个有什么禁忌吗?”
“没啥事儿,尽量别用那边吃饭,刷牙也避着点儿就行了。”
“那我可以漱口吗?”
“尽量不要,里面给你上着药呢,一漱口药就都流失了啊,棉花也容易掉。”
“嗯,我知道啦,那下次见啊。”岳星走出牙科的门,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几乎没疼,但就是难熬啊,以后都不要见了才好。
可是以后还要过来好几趟呢,还好是个看起来还不错的温柔小哥哥,就觉得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去复诊的时候蔚远没戴着口罩,头发理短了一些,整个人显得阳光又干练,岳星看到他时有一瞬的晃神,牙医小哥哥怎么能这么帅!
倒是蔚远先认出了岳星,笑着跟她打招呼。
岳星忽然觉得有点受宠若惊,竟然是这么一个大帅哥给自己做的根管治疗,转眼一想上次自己先是怂的不敢张嘴,后是唾液泛滥成灾,又觉得一阵不自在。
形象全毁。
后悔,现在当事人就是非常后悔。
蔚远问岳星这几天牙有没有疼,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岳星忙回答没什么不舒服,实际上也确实没疼,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第一天的时候半边脸麻了好长时间,唾液咽不下去,一直流口水。
蔚远让岳星躺下,张嘴,抠掉棉花,探探神经挑彻底了没有,根管挫磨一磨以及清理残髓,弄好以后就换了药。
这次的治疗时间比上次少多了,除去那些又长又细的针戳来戳去太难受了外,她竟有些恋恋不舍。
岳星在心里盘算着,怎样要医生小哥哥的联系方式。
结果蔚远主动开口了,他晃了晃手机,很诚恳地问道:“要加个微信吗,如果有不舒服可以随时问我。”
岳星矜持地考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把自己的扫一扫点开。
添加到通讯录。
蔚远的头像是帅帅的他自己。
回到家,岳星在蔚远的朋友圈逛了一遍,有些是工作场景,有些是日常,有些是转的牙科方面的知识,有些是自拍。
看起来,他好像没有女朋友。
岳星所到之处,无一例外地都留了赞。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赞完了几十条,取消的话估计那边也有了赞过的显示,岂不是更尴尬。岳星伸了伸懒腰,直接从后台把微信扔了出去,然后开始刷微博。
蔚远拿着手机,看着来自同一个人的几十个赞,愣住了。他点进岳星的朋友圈,差点没忍住让口水流出来,他静静地看了一遍,然后默默地退了出来。
第二天,岳星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蔚远发消息,无非就是报告一下她的牙齿,顺便进行对于蔚远忙不忙啊,吃饭了没有啊之类的无聊关心,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蔚远的心里划过一种别样的情愫,忙碌工作后偶尔的小憩时光中,有这样一个人关心自己的感觉真好。
下几次来都是重复着第二次的过程,很快便结束了。直到蔚远给岳星测根管长度的那次,仪器没能畅通无阻地通进去,蔚远又挑又磨又清理,时间便又长了些。岳星听着根管测量仪滴滴滴的声音,似乎能感觉到什么东西钻进去的阻力。
都是18mm。
蔚远这次用氧化锌丁香油暂时封闭了岳星的牙洞,说如果下一次无肿痛、恢复的比较好的话就可以堵牙根了。
岳星不经意地舔到了封合面,有点慌,蔚远见她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小姑娘总是认认真真战战兢兢的,尽管他一直安慰她根管治疗是个称不上手术的小手术,还是没减少她一丝一毫的紧张,配合地勉强又乖巧。
暂封时间需要一周,岳星还是每天无聊的给蔚远发发微信,蔚远比之前回消息回的似乎更及时了,他也不再只简单地回答她的问题,还会偶尔主动聊聊他的日常和心情。
岳星去堵牙根的那天,人有些多,屋子里挤满了人,她隔着门窗看了蔚远一眼,然后便默默地退到了门外的长椅上坐着。
蔚远打算出来取一次性用具的时候,一扭头就看到了门外的岳星,他走过她身边,鬼使神差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指指旁边的位置,语气轻快:“可能还得等一会儿,你坐这儿吧,这儿凉快,上面有风。”
岳星的呼吸有那么一瞬似乎凝滞了,她挪到蔚远所说的地方,上面应该是个小小的风口。头顶飘过轻柔的风,女孩的心有些痒痒的。
岳星打开微博,在写微博上快速编辑着:风吹过我的发梢,残留你的温度,空气都带有一丝甜甜的味道。
配图是走廊上方带风口的天花板。
近乎等了一个小时,排在蔚远号下的人才终于走空了,蔚远站在门口笑着朝岳星招手。这周新引进了一台设备,比之前的仪器用具更先进,蔚远让岳星躺在了最新的设备上面,熟练地调节好躺椅的高度和灯光的位置,让她不会觉得灯光晃眼,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
蔚远正揭开酒精灯盖子灼烧着用具时,岳星微微歪头看着他的侧脸,认真工作时的他仿佛更帅了。蔚远察觉到了岳星的目光,他继续着手中的动作,语气温和:“你还是闭着眼睛吧,就当作是在休息。”他其实也担心她看到他把用具放在伤牙处烧会让她有压力,毕竟小姑娘胆子有点小。
牙根堵完,下次再来应该就可以补牙了,岳星的牙洞比较大又是臼齿,蔚远建议她补好牙后再做个牙冠。
确实是为了她的牙齿考虑,但当然也有些别的因素在其中。
他还想多见她两面。
岳星和蔚远的关系在一次接一次的根管治疗过程中逐渐加深,却是友达之上恋人未满。
直到最后一次做好牙冠,两人意识到本次治疗到此全部结束时,才终于觉到一丝伤感。以后他和她不再是医患关系,也不好再打着询问牙齿情况的旗号聊别的天了。
岳星和蔚远都不确定对方对自己到底有没有特别的感觉,两人偶尔聊几句,其它的时候只是维持着点赞之交。
直到一周后,蔚远打开了很久没看的微博,发现自己关注的美食博主更的微博中竟然有很多除了美食之外的内容,俨然成了个情感博主。
一条一条地往下翻,他看到了那张天花板风口的配图和文字,女孩的笑容浮现在脑海中。
蔚远相信他确定了一件事情,他点开岳星的微信头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柠檬味的小星星,有空一起去吃个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