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壹 -
六点的闹钟把我从梦中拽了起来，迷迷糊糊穿上衣服，拉开窗帘，灰蒙蒙的天空落下了毛毛雨。想努力回忆下昨晚的梦，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吃罢早餐，便和妻子、母亲一同前往殡仪馆。
汽车转过街角，经常过早的早餐店依旧还在，门口的大锅早已腾起了热气，不知道下一碗扔进去的是热干面、宽粉还是细粉。
殡仪馆到了，进屋看到了爷爷的遗像。
心开始慌了，跳动的感觉仿佛全身都能感受到。
一下、两下、三下……我伫立在原地，突然挪不动脚。
“多看看爷爷，最疼你了。”母亲在一旁说道。
爷爷一直很少说话，就连走的时候也是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离开。
我也没有说话，只是站着、看着、听着，回忆、画面、思绪又涌入了脑海，但此刻却已不是波涛汹涌，而是如同平原上的溪流，缓缓地、静静的。
慢慢磕了三个头，起身时，发现心跳终于平静了下来。
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走出屋外后，不知不觉毛毛雨已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了。
旁边的小山上云烟氤氲，屋檐上破碎的一角集聚的雨水汇成丝线般，缓缓地低落在水泥地上。
也许，今天就适合这样的天气吧。
//
- 贰 -
回家的路上，母亲终于开口说起这段时间家里的情况，而我才知道，为了不让在北京的我和妻子担心，很多事情母亲都默默放在心里，而我们，就像被精心保护的雏鸟。
爷爷走之前，奶奶也因为一直干咳住院了，但好在一直没有发烧。我提出先去看看奶奶，再绕道去父亲那边。
母亲却告诉我，奶奶那边有叔叔们照顾着，你们进不去；父亲这边她会去送饭，也不让我们去。
但在我和妻子执拗的坚持下，母亲终于允许我们戴上口罩去看看父亲。
我们仨在医院门口下了车。住院楼白色的瓷砖墙壁映入了眼帘，突然又有些紧张，昨天晚上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不对，不会，肯定不是的。
进入病房后，看见父亲躺在床上。我怔住了，全身像触电般，直到现在回忆起来，都不敢相信父亲竟是那样的憔悴。
父亲打着点滴，头发有些凌乱，看见我们进来了艰难地抬起头，疲倦地对着我们打了招呼。
摆了摆手，“你们怎么过来了，我没事的，就是发烧不舒服，快回去。”
然后又转过身背对我们躺着，仿佛并不愿我们看到他此时的样子。
鼻头突然一酸，这一刻，突然想抱抱父亲。
想到前段时间父亲还在朋友圈发了他去跑半马时的照片，照片中的父亲是那么的有活力。思绪拉回现实，无力感油然而生。
“妈，爸这边医生有诊断吗？”我有些紧张了。
“没事的，医院肯定都知道怎么治疗，你不要管，快些回家吧，晚上我就在这边睡。”母亲又拉紧了她的口罩，“你们以后就不要过来了，带好口罩，快回去吧。”
说罢便转身进了病房，关上了门。
//
- 叁 -
我和妻子面面相觑，她握紧了我的手。
想了想，我走向了医生办公室，找到了负责的医生。
“医生，您好，我，嗯——想问下我爸的具体情况。”突然开始紧张起来，既期待医生的准确回答，又害怕听到那个可怕的名词。
“我能理解你们担心新冠肺炎，但目前试剂盒刚研制出来，我们这边得等一阵子才有条件开始检测。”
医生又点开电脑开始细致查阅，“但目前从CT和相关检测看，只能说是疑似的。”
“那，那怎么用药呢？”不安开始慢慢渗透胸口。
“你们放心，现在我们都收到了通知，无论是疑似还是确诊治疗方案都是统一的。”
医生鼓励着我们，“这个病就是看抵抗力的，如果扛过去了，就没事的，另外你们一定要做好防护。”
“噢，噢，好。”突然又开始吐不出字了。妻子对医生说了下感谢，拉着我出了门。
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医生护士们，没有防护服，仅仅带着口罩。他们没有铠甲，白衣作战，进或退、生或死，这些我们普通人很少面对的抉择，对他们来说，却是每时每刻的选择题，他们担得的起英雄二字。
//
- 肆 -
走出医生办公室，到电梯的那段路程，突然变得很遥远，走的每一步都感觉很吃力，又轻飘飘的。
新闻里、微信里、微博里一个个新冠肺炎的标题，横冲直闯地砸向我的脑海。
不要瞎想、不要瞎想，我告诫自己，却发现已经挥之不去了。
到医院门口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打个车回去吧，回家再准备些东西，明天给爸妈送过来。”妻子拉着我的手说到。
“感觉雨不是很大了，一起慢慢走回去吧，也就十多分钟。”我深吸了几口气。
道路两旁青灰色的楼房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更深了。撑起伞，雨点坠落在伞顶，敲出沉闷的鼓点。
道路上的车鸣声、小商贩们的吆喝声、街边商店里的歌声，混杂在一起，我和妻子慢慢走着，细细听着这座小城“战疫”前的一场交响乐。
到十字路口时，我停了停，回头看了看雨中的医院大门，心想以后的日子可能要经常来此地了。
可谁又能预料到，这竟是我们最后一次来医院了。
这是我们回家后与父亲相见的第一面，也是他被隔离前的最后一面。
未完待续
配图源于网络
——————
感谢阅读到结尾的每一个您。
名字“封尘”二字取自“封城”的谐音。多年未动笔，疫情“封城”期间，远程工作之余，借此时间开始写下生活中的感悟，名字虽由“封城”而来，但相信往后的人生必将绚烂多彩，愿这场回忆慢慢“尘封”，化作前行的勇气、力量和希望。
漫漫人生，偌大城市，往后的日子，也希望每一个您多多关注“封尘记”，带你一起春日倾听故事，夏日户外旅行，秋日围炉美食，冬日撸猫刷剧，在纷繁喧扰中发现生活中的点滴美好与惊喜。
往期回顾：
“封城”中的三次别离 ① | 疫情爆发时，我坐上了驶向武汉的列车
“封城”中的三次别离 ② | “前方到站，武汉站。” 一场战役已悄然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