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站在一棵树下。
不远处的小池塘,蓝夜湓正在洗澡。
半个时辰前。
“小公子,最近天气很凉,还是不要洗了。”温宁说。
蓝夜湓低头看自己,衣服皱巴巴,乱糟糟,还有几根稻草。
“不不。”蓝夜湓摆摆手,“太脏,我受不了!”
“温叔叔,你在这帮我把风!”蓝夜湓说完就消失在芦苇里。
温宁点了点头,一直站在树下。
不一会,蓝夜湓走了出来。
换下了白色校服,摘下了卷云纹抹额。蓝夜湓 穿上蓝钰买的金色祥云衣,系着一根如鲜血一般红的发带,少了一分仙气,多了几丝灵气。
“小公子,”温宁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一番:“以前还没发现,你真的长得像极了魏公子。”
蓝夜湓捋了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好奇地问道:“哪里像了?”
温宁略加思索,说:“哪里都像。五官像,声音像,连眉间的灵气都是一模一样。”
“我又不是他们亲生的,怎么会像?”蓝夜湓眉头挑了挑,自嘲地笑了笑:“而且他们也不只是收养过我一个人而已。”
笑里藏着淡淡的心酸。
说完,便往前走。
温宁提着行李,肩上站着团子跟在后面。
“小公子……”
“嗯?”蓝夜湓回头。
“我嘴笨,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我想告诉公子:有朝一日,你会收回刚才的话。”
蓝夜湓只当他是责怪自己不懂事,没有多想便继续向前走。
温宁提起行李,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终于,到了福村。
一块写着“福村”二字的木板上沾满了黑色的血,盖着几个骇人的血手印。
很安静,连风都没有。窗户黑黝黝的,屋内没有一丝光亮。
街道上到处都是发霉的菜渣。
连风都不敢踏足。
福村就像一只张大血盆大口的怪物,静静地看着他们这些猎物。
没有人,至少暂时没有看见凶尸。
作为这次“瘟疫”的发源地,这里居然难得的平静。
蓝夜湓拔出剑,聚起气。
“我们要进去吗,小公子?”温宁问道。
“我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办,蓝夜湓有些犯难,“现在虽然是白天,可……”
“你觉得呢,温叔叔?”蓝夜湓问道。
温宁摇了摇头,说:“我听小公子的。”
“我觉得行事还是谨慎点好。”蓝夜湓说,“毕竟我们是单枪匹马。”
凭借着自己出色的修为,蓝夜湓听到了尚在半里外的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回头。
依稀是其他的仙门弟子。
有江家,金家,聂家等等,各家弟子所穿校服颜色不一,一时间五颜六色。
倒是没有蓝家弟子。
“小公子,或者我们可以跟那些弟子一起?”温宁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没人能从外貌上认出我。”
蓝夜湓看着金家校服上的白牡丹,皱了皱眉头,说:“算了,恶心。”
远处的弟子从不同的路短暂地聚在一起。迅速分成了两派。
为首的是金家和江家弟子,彼此看着对方,眼神里都是不屑。
“哟。这不是赫赫有名的金锣吗?好巧啊,在这里碰到你。”一个江家弟子说。
“知道是我,还不快叫‘爷‘?”金锣嚣张地说。
“刚来姑苏就被蓝家蓝夜湓羞辱,可不是赫赫有名吗?”一位金家弟子翻了翻白眼。
“金兰!你是哪边的!”
“大家都是兄弟,别这么冲嘛!”聂家弟子笑着说,“别伤了和气。”
“闭嘴吧你!”金兰说,“懒得听你们聂家的巧舌如簧。不过聂家人只是像条狗一样,只会摇头摆尾,还好。不像有些人仗着家主,就飞扬跋扈,乱咬人,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
说完,金兰白了那些江家弟子一眼,继续说:
“别步别人的后尘就行了!”
“别以为你这个三姓家奴好得到哪里去!”江家弟子说,“江家贵为百家之首,江家弟子自然要比你们高贵些。”
“小鸶。”江鸥呵斥道,“少说点。”
“明明是他含沙射影!”江鸶不服气地说。
“还真有自知之明!”金锣大笑道。
“三姓家奴?”金兰冷冷地说,“你们可真是自己打自己脸。”
金锣抢着说:“谁不知道你们的少主和二小姐以前是姓‘高’?”
“放肆!”江鸽生气地说道,“我们少主和小姐也是你们可以侮辱的?以后少主要继任仙督,你们最好思量思量!”
“哟。这么快就强压别人一头?”金兰说,“也对,打狗还要看主人。我真是担心江是客以后找我麻烦。”
“你!谁不知道金家前任家主金光瑶作恶多端,十恶不赦。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江鸽真的是火急了。
其他家族的仙门弟子自然是不敢掺和这档子事,只有默默地站在一旁。
蓝夜湓听得倒是津津有味。
“大家都是有任务在身,”聂家弟子又开始充当和事佬,“在这里争吵恐怕不是有点浪费时间吧?”
“闭嘴!”金兰和江鸽异口同声地叫道。
“江家再不济,也是胸怀天下,为大局着想。”江鸥说。
江鸽补充道:“不像金家,鼠目寸光。”
“呵。”金兰冷哼一声,“乱葬岗的事你们解决了?”
“不关你们的事。”
“那我们金家征税就关你们的事了?”
“金家苛税,搜刮民脂。江家自然要管的。”
“我记得现任金家家主金陵是江家家主的亲侄子,两家弟子如此争锋相对,怕是会伤了和气。”聂家弟子再次说。
“谁不知道金家家主只是一个傀儡?”江鸽冷笑着说。
蓝夜湓本来想走,这句话又提起了他的注意。
金兰也冷笑着说:“谁不知道江澄身染重病,怕是要不久于人世了吧?”
“小公子,”温宁插话道,“看来江家和金家积怨已深。”
蓝夜湓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远处的人还在吵。
“看来四大家族的人真是面和心不和。”蓝夜湓冷笑一声。
“大家听我一句,这次任务对大家来说都很重要。事情搞砸了,自己脸上难免过不去。”江鸥勉强打了圆场,“而且各位都是仙门弟子,应该团结一心对付邪物才是。”
“江家人都这样么?”蓝夜湓问道。
“江家贵为百家之首,”温宁说,“其弟子们还是要为大局考虑的。”
“都有一副好口才。”蓝夜湓感叹,不只是赞美还是嘲讽。
说话间众人已经朝福村走来。
江鸥走在最后,似乎在揩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江鸽看见便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头在说着什么。
蓝夜湓笑了笑,又说:“原来是赶鸭子上架。”
“小公子,”温宁问,“那我们?”
“小心为上,静观其变。”
“温叔叔,”蓝夜湓突然说,“对付邪物,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温宁有些不明白,身为仙门弟子的蓝夜湓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想到仙门百家都是一副虚伪的面孔,各家族明争暗斗,勾心斗角,蓝夜湓感到一阵恶心,缓缓开口说:“怕是他们认为的邪门歪道也比他们修的正道有用。”
“对吗,鬼将军温宁?”
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小公子,鬼道伤身更损心性。”
温宁注意到蓝夜湓眼中转瞬即逝的绯红,比血更红,这种绯红他只在魏无羡使用鬼道时见过。
眨眼间,蓝夜湓的眼睛就恢复了明亮。
“小公子,”温宁想到了什么,担心地说,“不要生气。愤怒有时会是别人的养料。”
“没事,”蓝夜湓似乎有些惊讶自己刚才对温宁的称呼,缓缓开口,“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那位被金家害死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