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车从安静的海边别墅驶向繁闹的市区，刚刚确认关系的两人也逐渐从尴尬暧昧变得话多起来。
“我想把武馆重新整修，规划一下。”罗浮生一扫比赛失败的阴霾，开始计算未来。
“怎么改？”
“从单纯的武馆改成健身与练武都有。设置一个基本的健身区域，然后结合不同人群的需求设置不同的课程。”
“听起来像个综合性健身房。”
“是偏健身性质的武馆。这样除了专门想练武的，还可以招揽附近有健身需求，只想业务习武的客户。武馆生意会好些，现在多半都是些老顾客了。”
没有一个足够权威的招牌人物，罗浮生只能转向商业化的发展方向来经营武馆，他对输掉比赛依然是在意的，以至于对武馆都变得不那么自信了。
“嗯，我觉得ok，你有什么想法我都支持。”樊伟识破了罗浮生的心思，没有点破那点自尊心。
他们在去鑫丰总部大楼的路上，谷萍这周人在国外，樊伟想跟韩林谈一谈于拥新报道的事情。他埋头整理了一下目前搜集到的各种信息，想着到了之后怎样和对方沟通交流这件事，不管怎样，他总要试一试。
前排开车的人突然哼起歌来，调子幼稚又耳熟，分明是首儿歌。
“你在哼什么？《马丁的早晨》？”樊伟问。
罗浮生通过后视镜和樊伟来了个对视，一脸惊讶:“哇这你都知道？”
“你真的很幼稚啊罗浮生。”樊伟笑了一下,“不过这个动画片我小时候挺喜欢的。我现在跟马丁也挺像的。一天一个样。”他自嘲道。
车遇红灯停下，罗浮生犹豫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痞气如常，他不想在谈这个话题时让樊伟感到有压力:“所以你过去早上起来都有过什么惊喜？除了和本帅同床共枕以外。”
提起这件事就来气，樊伟踢了一下前面的椅背:“你还好意思提，和沈巍很享受？！”他又忍不住剜了对方一眼，脸撇向窗外，一副不想继续说话的样子。
“没有没有，唉，宝贝儿别生气啊，我就顺嘴这么一说。”油嘴滑舌罗浮生再次上线，不过过去调戏樊伟时，这种话不过脑子就能自己溜出来。现在倒多少因为走心了有点不好意思，他强行把这点羞赧压了下去。
“绿灯了，开车吧。”樊伟只甩给他一句，傲娇得不得了。
可是没一会儿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就泄了，他不喜欢罗浮生因为自己沉默，他恨不得罗浮生每时每刻都发散着凶猛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来撩他。我不跟你说话你也要主动来跟我说话，小少爷表面高冷内心暗搓搓纠结了一阵，主动开了口。
“以前在美国念书的时候，胡杨翘了我的课跑到Grand Canyon去拍照，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坐在直升机上，就在门边，门还是开的……”现在想起来樊伟还心有余悸。
“哈哈哈哈哈你恐高？”
“也没有，但是一个正常人睡了一觉起来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坐在直升机门边上，飞那么高，你什么感受？”樊伟没好气地怼回去。
越说他还越来劲，越来劲就越来气，他还真没机会找人倾诉自己吃的这些哑巴亏。
“还有一次在警察局醒过来的，那警察还吼我，说别想给他传销洗脑，说我年纪轻轻不学好，就知道在夜店鬼混泡妞发展传销下线……冯豆子真是！”要不是因为客观不能，想到这里的樊伟心里多少是有点想掐死豆子的。
罗浮生已经要笑趴下了:“豆子真牛逼！”
还有一个人樊伟没说——蒙少晖。
不知怎么的，罗浮生想起梦里的两个名字。
“樊伟，你被樊家收养之前叫什么？”他试探性地发问。
樊伟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叫什么伟吧？我也记不清了，就记得我妈问我名字的时候，心里想的是wei，是一声还是三声不清楚了。”他停顿了一下,“我总觉得六岁之前有很重要的记忆，很可能和于拥新有关，还有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罗浮生紧张起来，“什么样的男孩？”
“就断断续续会梦到的一个比我大一些的小哥哥，就是蒙少晖说的那个。他好像很照顾小时候的我。”
罗浮生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丝毫没有察觉车快到了。
“过了，你在想什么想这么沉？”樊伟赶紧拍拍罗浮生示意他往回走，倒回集团大楼底下。
樊伟等了韩林很久，新官上任的韩林现在的工作量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之前樊伟主张的对其他媒体公司的并购项目，新的杂志开办和现存杂志的改良，市场营销方面还需要努力铺设更多的销售渠道……每件事他都全力以赴做好对接，但还是很辛苦。这是他第一次强烈感受到自己与樊伟的差距，樊伟只要进入状态，处理multitask游刃有余，无论事情有多繁杂都能记住细节，理出头绪，他天生就是聪明的。韩林是嫉妒的。
但见到樊伟的时候他又是那个温柔优雅，宽厚体贴的哥哥模样，他眼里的樊伟一点也没有对自己夺位的敌意，韩林也知道理由。
“让你等太久了。小伟最近怎么样？”韩林拍拍樊伟的后背将他引进办公室坐下。
“挺好的，难得放假多休息。”
韩林坐在办公桌对面，瞥见樊伟手里拿的资料，估计是之前樊伟就发到他邮箱的东西，便开始翻阅手头的东西，一副很忙只是顺便聊聊的样子。
“哥，我找你有点事，之前发给你了，你可能太忙了没看见，所以专门过来找你聊聊。”他边说边把搜集的那些有关于拥新和仁新学校的资料摆到了韩林面前。
韩林收敛起刚刚进门时的笑容，抬眼挑眉看了那堆东西一眼，没说话，也没伸手去拿过来翻看，而是正起上半身直视樊伟:“小伟，你到底想干什么？”
樊伟一愣，表哥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他，警惕戒备，带有敌意的正经。
“关于于拥新和仁新的报道，我希望《人物周刊》能进行实地调查，网上有一些学生对这个学校的反应并不好。鑫丰的调查应该是客观，准确，真实的，如果只听学校一方的一面之辞，报道出来的东西是片面的，如果能去学校调查一下学校生活的日常，对学生也进行一下访谈，才能保证报道的内容是公正的。”
韩林严肃地听完樊伟的恳切的请求，却把那堆资料推回对方面前。
“我们已经采访过几个学生了……”
樊伟有点着急:“我知道，可是那是于拥新提供的采访对象，他们的话有偏向性。”
静默了几秒，韩林的表情又变得柔和，他转变了谈判策略，这才是一直以来他对付樊伟最有用的态度。
“小伟，你这是何必呢？鑫丰有那么多杂志，每天要报道那么多新闻，你何必执着于这样一个小新闻。现在每个人都很忙，把已经快要定稿的报道重新推翻，还要再进行调查，也会给《人物周刊》部门的工作人员带来很大压力。”
“媒体人怎么能因为怕累就报道失实内容呢？！”樊伟虽然也明白现实操作的一些辛苦和困难，但对于韩林就这样直白的偷懒逻辑感到震惊，好像以往的某种信仰突然间坍塌了。
“你可以把这件事交给我，我保证按时完成任务，只要能以集团的名义申请去学校里面进行调查访谈的许可……”
“老樊董都没有怀疑，你究竟在怀疑什么？”韩林举起那堆纸，“你说访谈的内容有失公正，那这些网上来的子虚乌有的言论就一定是真的？”
“我亲眼见过一个学生，他的状态就有问题……”
樊伟的话被韩林无情打断:“那是因为这个学生本身就有问题！没有精神上的问题，父母怎么会把孩子送进去矫正？父母会害孩子吗？小伟，你不要相信网上那些精神病，给自己，给集团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樊伟突然不说话了，只是慢慢低下头，紧咬嘴唇，眼角罩上一层红雾，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继而他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问:“表哥，精神病怎么了？”
“小伟，怎么了你？”韩林见状觉察到不对劲，以为樊伟发脾气了，赶忙坐到他身边来安抚他,“你不要太善良了，网上的话很多都是假的，就算退一步说，这些人真是那些学校里的学生，精神多少是有点问题的，精神有问题的人说的话怎么能信呢？这不是糊弄读者吗？”
他边说边想伸手摸摸对方的头，樊伟却反应很强烈地躲了过去。
“这个事，上层也是给了压力的，不是表哥不想帮你，只是你这边一拍脑袋出了主意，后续万一出了事是我来担责任。”韩林凑近樊伟，使出了他自以为有用的杀手锏，嘴唇几乎轻轻摩擦过樊伟耳旁，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柔声劝道,“乖，我知道你不会想给表哥添麻烦。”
说完却猛然对上樊伟通红的双眼，像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吞噬掉对方，又带走些泫然欲泣的意味。
樊伟简直难以置信，整个青春期的倾慕，过去所有岁月的暗恋，居然就以这样丑陋的方式被撕开揭露，被当作肮脏的谈判的筹码暧昧地摆上台面，简直就是对人格和感情的最大羞辱！
韩林的突然靠近让樊伟觉得像被狡黠的毒蛇缠住一般，然后对方张开獠牙，吐出鲜红的蛇信子，扑在他耳边的气息像是有毒的黏液，令人恶心作呕。他一把推开韩林，逃了出去。
罗浮生刚买了点吃的在车里边吃边等人，就见樊伟到停车场来了，看样子樊伟低着头走得很快，感觉对方情绪试探有问题的罗浮生刚下车准备迎上去，就被樊伟抱了个满怀，双臂环得很紧，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救命的浮木那样急切。
“怎么了宝贝？”
樊伟没回答，扬起头就堵上了罗浮生的唇，吻得异常激烈，直到把对方嘴里的糖卷到自己嘴里，才像尝到甜头的小孩平静下来。
“我一定会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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